时间:2023-11-26 15:27 | 栏目: 词语大百科 | 点击:次
西湖美景我猜她出生钱塘,经多年漂泊,方才定居此地。”
“听起来不像良家女子,”魏子安道。
孔怀英长长叹了口气:“不论如何,这件事都得通知一下杭州府……没办法,我等下派个人去找钱塘县问他们要黄册,先把王微的身世定下来,再去查无名尸姓甚名谁。这一去又是三四天,头疼啊。”
孔怀英讲着讲着,两手背在身后,挺起胸膛,抻了个懒腰,全身骨头咯吱咯吱响。
“前生作孽,今世办案,”他自嘲,“子安,你定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今生才被判来当仵作。”
魏子安也随着他笑了一笑,说:“孔公您好好干,万一将来魂归冥府,酆都大帝见您在世时勤勤恳恳、为民造福,大笔一挥,给您个阎王当当。”
“哎呦喂,那我肯定当不了一殿的阎王,不然定像五殿阎罗包老那样,忍不住放亡者还阳伸雪呢。”
“那可不行,您得努努力,狠狠心,”魏子安调侃,“我还指望您去一殿任职,然后在我投胎转世的时候,开开后门,帮我投个富贵人家。”
话音方落,两人相视而笑,稍稍缓解了屋内沉重的氛围。
短暂的调笑过去,魏子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对了,孔公,我今日复检了净业和尚的尸体。”
“如何?”
“很可惜,我没找到铁钉作为证物。河水湍急,死者又遭鱼虾啃食。哪怕真有铁钉,也极有可能被水流冲走……但是——”魏子安说着,取出一张叠好的白帕子,呈给孔怀英。
孔怀英掀开帕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青黑色的银钗。
“中毒?”他挑眉。
“中毒不死。”魏子安解释。“倘若因中毒而死,尸体全身呈青黑色,骨头呈淡青色。我用银钗探入口舌、咽喉,都试验不出中毒症状,后来将银钗塞入肛门中试验,才呈现出青黑。”
孔怀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魏子安:“还记得吗?我们当时在庆福寺的时候就说过,一个奸杀案,如果是妇人行凶,必然要下蒙汗药。”
“我也是这么想的,”魏子安郑重地点点头。“在道观看到铁钉后,我便怀疑是铁钉杀人。但那道姑一介女流,如何手持铁锤,将钉子钉入死者头颅,而死者又为何毫不反抗?唯一的答案就是中毒。若是托人购置毒药,她可ʝ能还未动手便露出了马脚,也容易被官府查到。但购置洋金花、乌香、天仙子等则大不相同。巫医不分家,平日也有生鬼病的村人,寻求道姑帮助,买这些,绝不会引人怀疑。”
“不仅如此,寺内的僧人曾说过,那净业和尚下山要去香铺买沉香粉,并且看起来像是与人有约。”
“明白,我马上派捕役出发缉拿香铺掌柜。”
“很好,很好,”孔怀英的脸上不由露出笑颜,“总算有点进展。”
魏子安也点头,随之拱手行礼,便要出门去派捕役拿人。突得,孔怀英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我突然想起来……子安,你要不要去找个梅爷?”孔怀英忽道。“查案容易沾染小鬼,这很正常,你又常年跟尸首打交道,阴气重,保不齐他们的三魂六魄,哪一魄钻到了你身上。”
魏子安开了门,停在门槛前。午后的日光利剑般投射进屋内,刺入他的身子,将半张脸涂抹成惨白,而另一半仍沉湎于黑暗。
他心头一涩,侧着身子,没动,也没能说出话。
魏子安清楚,孔怀英是在忧心自己那日的反常,他后来也问过几次,那晚究竟所梦何物,竟事态至此……但不论孔怀英怎么问,魏子安都不肯说。他自然不说,总不能告诉孔怀英,自己梦到的是、是、是他贤淑的妻子,自己曾经纯洁无瑕的小姐,是姜月娥……思及此,魏子安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叱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子安,天地广大、万物纷赜,有其事必有其理。你不必太过忧虑。”孔怀英不知他的心思,以为他对那日的噩梦仍心有余悸,便关切地继续宽慰。“人死之后为鬼,怨气久久不散就化为恶鬼,附身活物就成了妖邪,深山之中有狐狸、獐子、虎狼等修炼成的精怪,大海之中又有鲲、夜叉、鲛人。我也曾与同僚灭烛谈鬼、坐月说狐,谈一些志怪玄妙。你若感觉身体不舒服,就去找个梅爷看看,喝点符水的事儿。”
说完,他又等半晌,依旧不等魏子安回话。孔怀英叹了口气,正打算自己替他找个灵庙问问,却见魏子安顶着这个阴阳脸,沉声道:“孔公多虑了。哪有那么容易遇上妖怪,大抵是这些日子查案太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第三十三章 葳蕤 (下)
不知怎的,今日天黑得比往常早。
并没有雨云遮盖,顶头的那一截天幕却如烧短了的蜡烛,寸寸黯了下来,烛焰摇摆,说灭就灭。夏云枝在古春园的月洞门前徘徊,等玉箫回来。她在园子内兜兜转转许久,却不敢迈过石槛,好似那儿有一道无形的围墙,凡是迈进来的人,便是进了她的领地,而出了门,就都是别人的地盘。
她心不大定,拿出烟杆来抽。她朱红的嘴唇含着烟嘴,火星在幽暗中轻盈地跃动,裹着花瓣的烟叶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芬芳。
隔一堵白粉墙,夏云枝觉察出园子外有一群玩耍的孩子。暮色下来,昏沉沉的天色中,隐约传来他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稚嫩的嗓音滴溜溜的像陀螺,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又随暮色荡漾开。快天黑,他们拍着手、唱着歌谣要回家,夏云枝从未听过这些歌词,兴许是他们随口编造——
肉太阳,血太阳,
姐姐今日嫁情郎。
月亮悄悄爬上来,
灌下一碗迷魂汤……
夏云枝默默听着,心里直发慌。
好在孩子们很快就跑远了,凌乱的歌谣被夜色吞噬,消散无踪。
她抚着突突直跳的心口,连忙熄了烟火。人坐在古树下的石凳上,不知过去多久,玉箫匆匆跑回来。天已经黑透,她拎着灯笼,一路奔回来,见夏云枝等在树下,她携着晃动的火烛扑倒她腿边。
“夫人,”她小声道,“事情办妥了。”
夏云枝的右眼皮微微一跳,攥住玉箫的手腕儿,按捺住狂跳的心,也轻轻道:“怎么样?范五姑什么个态度?”
“怕得要死。”玉箫弯起唇角,罕见的笑颜堪比阴惨惨的藤蔓,令人悚然。她靠近夏云枝,鬓角贴上她的衣衫。“不仅如此,她还冲我们放狠话,说自己是范公的妹妹,要找范家给自己撑腰呢……夫人你放心,这官,她肯定是不敢报了。范五姑也没什么指望,过不了多久,定然会来求您、求大少爷。只要她肯向官府报失踪,咬死那蠢物是去杭州经商,我们就安全了。”
夏云枝点头,灯笼放在小腿旁,烛光自下而上地烧着,照亮了脸庞,面色苍白,如夜行的鬼魅。她压住玉箫的手,沉声道:“不慌,她有求于我,还怕拿捏不住?实在不行,过两年,我们也想个法子,雇个人,将她——”
她话未说完,忽而一阵疾风掠过,吹得古树那磅礴叶影子沙沙作响。
两人不约而同地息了声响,在突如其来的树啸中,望向彼此,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夜有雨,雨声潺潺,夏云枝躺在架子床中,一夜睡睡醒醒。战容贺今夜没来,被褥冰凉。她侧身,蜷缩着,半梦半醒间想起他的那句“我会解决”……真能信他吗?夏云枝不知道。她从未相信过这个男人的爱情,因为情爱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连三媒六聘的夫妻都会因一方的变心、一方的早逝,而叫另一方身陷囹圄,何况有违伦常的情爱?
可是——可是他说这话的样子,胜券在握,令夏云枝萌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觉得兴许他真的会为自己以身犯险,帮忙瞒住杀人的罪过……真?假?她有些分不清,雨渐急,牵着她昏昏沉沉地再度睡去。
雨下整夜。
翌日,夏云枝早早起来。她没等到范五姑的人影,倒等来了一封商家的帖子。是商淑清母亲发来的,请她今日过去品茶。这封请柬来得太急,夏云枝起了疑心,便急忙派玉箫去三姑六婆处打听打听。
到中午,玉箫匆匆回来,同夏云枝道:“夫人,商家请来驱邪的道姑不知怎的,昨儿夜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