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1-16 15:18 | 栏目: 词语大百科 | 点击:次
林思鹤似笑非笑的说着,而后转过身又坐回那一堆枯草中。
傅饶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低沉的说了句“保重”。
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后,林思鹤才阖上通红的眼睛,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他望着墙上那一扇小小的窗,笑道:“独活了这么久也活够了,在去找你师娘前,就算是为你这个傻徒弟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牢外,慕繁见傅饶出来了急忙跑过去,正想问他们说了什么,却看见他手中拿着林思鹤的外袍,她一愣:“这是?”
傅饶将外袍交到她手中:“他说让你替他收好。”
慕繁呆呆的看了几眼,复而又紧紧攥着拳,不甘的望着傅饶:“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师父纵然想念师娘,但……”
她突然停住了,眼中噙满了眼泪,她哽咽着:“该怪我的,若不是我把这事儿推给师父,他就不会与那狗官……”
不,说到底,她根本就不该做仵作,她难道真的是为了林思鹤那句“活人又嘴能伸冤,可那些含冤屈死的人的冤又有谁来诉”吗?
慕繁心思一团乱,傅饶轻轻握住她微颤的双肩,将她揽进怀中:“不怪你。”
慕繁没有挣扎,她额头抵在他肩处小声的抽泣着。
之后三天,慕繁每每想去牢中看林思鹤都被牢头拦着,直到第四天,傅饶忽然拉着她跑到西城门外。
慕繁本就因林思鹤一事神思倦怠,她撒开傅饶的手,有些憔悴的脸上挂着些许恼意:“你干什么?”
傅饶微微抬头,看着慕繁的目光挪到了前方。
慕繁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当看到十几丈外那穿着一身囚服跪在地上的林思鹤时,双腿陡然一软:“师,师父?”
“师……唔!”
慕繁又惊又怒的瞪着捂着她嘴的傅饶,他这是干什么?带她来看她师父被斩首吗?她知道师父不想要人救,但此刻亲眼所见,慕繁怎么也无法袖手旁观。
“你,你放开我。”慕繁拼命挣扎着,可她整个人都被傅饶紧紧的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傅饶死死压住对慕繁的不舍,他垂下头,伏在慕繁肩窝处,低声说着:“对不起,锦言。”
又是对不起,上次不知他为什么说对不起,而这一次慕繁知道了,傅饶是为让她亲眼看林思鹤被斩而道歉。
第三十三章 被忘的至亲
傅饶知道此刻慕繁有多想过去,但是他答应了林思鹤,不能让慕繁过去。
可慕繁越是挣扎,他越是想放弃。
纵使让慕繁想起了她爹,但是要是她受了刺激伤了自己,他宁愿让她想不起来,哪怕以后她会怪他。
慕繁看着那刽子手缓缓走向林思鹤,摘下他背后的“亡命牌”后,喉咙仿佛一瞬间就被人扼住了。
林思鹤似乎看见了她,他张了张嘴,似乎对她说了什么。
刽子手手中的大刀缓缓举起,慕繁红了眼,泪水如珠一般落了下来,打湿了傅饶的手。
傅饶在那刀落下的瞬间,捂住慕繁的手上移,覆在她双眼上。
随着一声闷响,慕繁撕声哀喊:“师父——!”
傅饶抱着几近瘫软的慕繁,心一窒:“锦言!”
慕繁半张着苍白的嘴唇,空洞的眼神翻滚着痛苦的挣扎。
这一幕那么熟悉,那种骨肉分离的剧痛感,慕繁只觉眼前一片血红,那一片血红中,林思鹤的脸又变成了那个老人……
“锦言,明日你便要嫁人了,爹心里真不舍……”
“好孩子,无论做何事都不要苛待了自己,你永远是爹的骄傲。”
“锦言,莫伤心,爹不悔。”
“锦言,你是王妃,往后再不能涉仵作之事,要与王爷好好相守。”
慕繁捂着头,脑中那一幕幕的像是要在她脑子里炸开了,她只知道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深入骨髓的疼。
“啊——”慕繁终于承受不住,她哭着朝林思鹤尸身方向喊着,“爹——!”
傅饶被慕繁这撕心裂肺的声音怔住,他紧紧将慕繁抱在怀中,不停的说着:“锦言,锦言,莫怕,我在。”
慕繁的身体颤抖的可怕,而她此刻的模样就像一根带着刺的鞭子不断的抽打着傅饶的心。
他后悔了,他居然有一次让慕繁受第二次这样的折磨……
慕繁不知哭了多久,她只记得她在看到傅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中。
顾显赟和林思鹤死的一幕不断交错的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出现,逼得她快要疯癫了。
顾显赟,她的至亲,是含辛茹苦、与她血脉相连的爹。
爹为了保护她,抱屈惨死在刀下,死在她的眼前,而她竟然把他忘了,忘的那么干脆,忘的那么一干二净。
而林思鹤,她的师父,犹如她第二个父亲,可她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几丈之外……
在那明晃晃的刀再一次要落在他们脖子上前,慕繁奋力大吼着:“住手——”
睡梦中的慕繁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外头是淅沥沥的雨声,房内只点着一盏烛火。
慕繁沉重的喘息回荡在寂静的房内,好半天,她才缓过来,整个人蜷缩着,双手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头。
所有的事她都想起来了,但是那些记忆却像刽子手中的刀凌迟着她的心。
她自尽了,她没死,是师父救了她,可他……
“锦言。”
熟悉的声音让慕繁一怔,她抬起头看见来人后,潸然落泪。
第三十四章 跟我回去吧
“傅饶……”
慕繁含泪唤了他一声,所有的情绪都好像找到了宣泄口。
她掀开被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奔过去抱住他。
“傅饶……傅饶……”慕繁紧紧抓着傅饶胸前的衣襟,眼泪尽数都融进了他衣服中。
傅饶微微弯腰,将慕繁打横抱起,怜惜道:“地上凉。”
胸前湿了一片,傅饶看着眼睛通红满脸泪水的慕繁心疼不已,此刻她肯定不停的在想顾显赟和林思鹤的事。
慕繁被重新放到床边,但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手,她抬起脑袋,抽噎着:“我……我爹,师父他……都怪我,都怪我!”
傅饶将被褥扯过围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
顾显赟他那时迫不得已,救不了他,而林思鹤不同,救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现在慕繁想起来了,但心中又多了个担子,不知是好是坏。
好一会儿,慕繁才止住了哭泣,她也知道,林思鹤不止一次想过死,早在十三年前柳娉茹死了以后,他就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心思了,可让她觉得难受的是,林思鹤像爹一样死在她面前,还都是因为她,她无法不自责。
“傅饶。”慕繁看着好像多年都不曾见过的傅饶,声音沙哑,“师父呢?”
“放心吧,我已经都处理好了。”傅饶温柔擦去慕繁脸上的残泪。
慕繁垂下头,依旧难忍心痛,脖子的伤口也在疼痛着,她恨自己不中用,不过流了点血睡了两月,一醒来居然把什么都忘了。
“啪”的一声,慕繁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干什么?”傅饶一惊,一手扯着她的手一手抬起她有些红肿的脸颊,又气又心疼。
而慕繁恨不得再捅自己一刀,从始至终,她都太无能了,无能到连她自己都厌烦自己。
“傅饶,我就是个废物。”她凄凉一笑,眉眼间尽是颓然,“我为什么还活着……”
傅饶只觉心都被她这几句话给揪住了:“你说什么胡话?”
若说废物,他何尝不是个废物,顾显赟和林思鹤的死他也有责,为夺回皇位,百密一疏让慕繁落入司慕郯手中,害她自刎差点丢了性命。
慕繁齿咬咬唇,头抵在傅饶的肩上,合上眼默默的伤心着。
待烛火快要燃尽了,傅饶才缓缓说道:“锦言,跟我回去吧。”
“回去?”慕繁还有些走神,她才想起来,此时的傅饶已经不是晋亲王了,而是当今皇上,他此刻是真正的权利滔天。
可是,她却还是那个人人口中都说晦气的女仵作,跟傅饶回去入宫,那里可容得下她?
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看的起她这样低贱的皇室吗?
“我……”慕繁久久都没有回答,从前她是王妃,人人只道傅饶倒霉,摊上这么个正室。
但此刻傅饶已是九五之尊,与她在一起必定惹些非议,慕繁不愿他才夺回来的位置又要摇摇欲坠。
傅饶看着她为难的模样,有些不乐意了:“你勿需担心其他,若我连你都护不住,我这皇帝可不就是个草包了。”
第三十五章 留下还是离开
慕繁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她的顾虑,她不想傅饶被人耻笑,况且林思鹤才去,她怎么能立刻就跟着他京城。
思来想去,慕繁还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等师父头七……过了,咱们再走成吗?”
傅饶见她没有拒绝要回去,自然是答应了。
烛火燃尽了,慕繁被傅饶揽在怀内躺着,许是有些些许安全感,她困意袭来,枕着傅饶的手臂睡着了。
黑夜中,傅饶轻轻抚了一下慕繁额前的碎发,眉头不觉一蹙。
慕繁心中的顾虑他岂会不知,只是她总想着不想让他被耻笑,一味的逃避,他们迟早还会重蹈覆辙。
若再让那种事情发生第二次,那他傅饶才真的是个废物。
“锦言,不要再离开我。”他俯身靠在慕繁的肩窝处,吸吮着让他安心的味道。
次日。
卯时刚过,傅饶便带着慕繁去了城外林思鹤的新墓。
“柳娉茹的墓在临安,等过了头七,我会送他回家,所以就先没有给他立碑。”
傅饶放下手中装着纸钱和香的篮子,目中带着些许怅然。
与他相处才不过两三日,此时竟然已是天人永隔。
慕繁看着隆起的土堆前简单的一块木牌,点点头:“嗯,慕辰,谢谢你……”
“勿需道谢。”傅饶不想慕繁对他太过见外,况且林思鹤对他也有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