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1-10 16:50 | 栏目: 词语大百科 | 点击:次
良原君道,“远瞩手握重兵,发兵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
另一门客听起来是个老者,“君侯背后是宋国的军队,况且,魏国公子亦愿出兵相助。只要提前引兵至城外二三十里处,一声令下,朝发暮至,有何可惧?”
乍然听见魏国公子四个字,小梧心口一凛,原来大表哥竟愿意出兵助王叔夺权。
有人又说,“先生说的是,都是血肉之躯,只要找准合适的时机,围杀兰台绝非难事。”
“公子牧已为君侯趟了路,在下仔细计算过,兰台的人从营中出发至宫门最快亦要半个时辰。”
“宫里有君侯的人,大公子的马蹄再快竟能快得过君侯吗?”
夜风乍起,吹得小梧打了一个寒战。
看来良原君亦要起事了。
当真如沈尧所言,这便是权力场。
但要卷进了权力场中,成王败寇,生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赢的人活的好好的,败的人满门伏诛。
暴戾嗜血也好,文质清雅也好,手上都将沾满血渍。
他们随意翻一翻手,搅动的便是王城的风云。
不止燕国如此,便是舅舅与大表哥亦是踩踏着累累白骨才在魏宫南面称尊。
与因权力争夺死去的人相比,那些因保家卫国而死的将士才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但因保家卫国而死的,他们又岂会知道自己拼了命保全的家国亦是如此的肮脏不堪。
当权者踩着同袍的尸骨去谋夺更大的王权。
权力场,便是修罗场。
历朝历代,莫不如是。
忽听有人曼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小梧骇然一惊,慌忙转身,见平阳公主牵着许慎之端然立于廊下,此时的许慎之正睁大双眼望着她,悄声叫道,“小梧姐姐。”
堂内登时有人按刀喝问,“什么人?”
继而有人推门冲了出来,拔出大刀,“什么人敢窃听君侯议事?”
小梧肃然一凛,那门客的大刀已架上了她的脖颈,不容她说什么话,押着她便穿过木廊进了内堂。
良原君端坐主位并未开口问话,与堂内诸门客一起朝她望来。
小梧屏气敛声,知道自己是夜所听尽是政要机密,她虽不是兰台的人,却出自兰台,如今赶巧进了扶风,又赶巧听见他们谋事。
这一切都巧得不合常理。
她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白,但想必这堂内诸人定要将她当成了兰台的细作。
只有刻意安插的细作才会如此“赶巧”。
可她又偏偏不是。
如今既被发现,轻则受罚,重则受死。
小梧稳住了心神,虽被那带刀的门客押住跪了下来,但依旧扬起头来向主座上的人辩白,“我不是有意偷听君侯议事,实在是因走迷了路,才误入君侯书阁......”
门客之间鹰视环顾,一时间堂内杀气凛然。
有门客疾疾起身,“此人不知听去多少,君侯必要杀之以绝后患!”
说着便举起大刀要砍劈过来。
这已不知是第多少回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小梧紧闭着眸子,已是碎心裂胆,浑身微微发颤,却不肯告饶一声。
那大刀的杀气直逼耳畔,便是就此死了也好。死了便不必再焦思苦虑,不必再郁郁难解,也不必再忧心兰台的人。
但她暗暗揣度良原君必不会要她死。
即便是把她当做了阿棠,也不至就这么要她死。
翕动的长睫暴露出她极力掩饰的惊惧,她双手紧紧绞着。若她此时睁着眼,便能看得出来,自己一双素手被绞得通红。
果然,良原君一开口便叫那门客猛地刹住了大刀。
“住手,不是外人。”
杀气顿敛。
方才那年老门客道,“君侯莫要心软,但凡从扶风出去半个不好的字,兰台都定要置君侯于死地!”
小梧倏然睁眸,见说话的是一白发老者,其人面目冷肃,话音甫落,便朝着那持刀的门客暗暗使了个眼色。
继而趁良原君未留意,比划了一个斩杀的手势。
方才那持刀的门客即登时抡起了大刀。
那杀气复又迫来。
真是要命。
片刻的工夫便要被人砍杀两回。
这一回那大刀劈来又狠又急,显而易见是要下死手了。
即便良原君阻拦,想必也快不过那人的大刀。
小梧眼皮猛跳,在蓟城好好活着怎么就那么难,一急之下叫道,“是魏使命我来见君侯!”
堂内立时静了下来,那大刀也霍地停在了她的颈间。
小梧脸色发白,她站了队。
话一出口,便没了退路。
走到这一步,早就违背了她的本心。
若不是撞见是夜书阁的密谋,也许还能再等一等,再想个明白,再想个万全之策。
既不负大表哥,又能保全自己。
她想,总能两全。
但还没有找到这样的两全法,就被一步步逼到前面来了。
她就好似被卷进了洪流里,被一个浪头一个浪头地推着往前走。
才想出去喘一口气,又被接踵而来的浪头砸进了水里。才要溺亡,又被另一个浪头翻卷出来,得以喘上一口气。
周而复始,无处逃脱。
站在了良原君面前,便意味着要背弃沈尧。
可若不站出来,只怕适才已被那刀客砍掉了脑袋。
别无他法,唯保命尔。
众门客面面相视,惊疑问道,“魏使?”
那白发老者还想进谏,但良原君已挥了手,“今夜便到这里,诸位先回。”
门客最多只能说一句“君侯三思”,也无他法,因而只得拜别,陆续起身离去了。
小梧心神不定,如寒蝉仗马。
眼见着良原君起了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小梧的心愈发如如金鼓齐鸣,毫无章法地胡乱捶打。
但良原君行至跟前,竟俯身跪坐下来,没有审问,没有责罚,就连一句训斥都不曾有。
但若今夜是在沈尧跟前,必是要受他好一番审问。
然那人声音温和,轻轻握住她的肩头,“在我面前,不必害怕。”
小梧气息尚未平复,不禁讶然问道,“君侯不问我听去多少,也不问罪吗?”
良原君反问,“为何要问你的罪?”
小梧垂眸,“我会给君侯带来灾祸。”
那人目光灼灼地凝着她,“告诉我,你可会把今夜的话传出去?”
第105章大公子来了
小梧没想到良原君竟如此直白地发问,一时怔然摇头,“魏国公子是我大表哥,他要我来见君侯,听君侯的吩咐。”
那人温和笑道,“嘉福,我已经知道了。”
第一次有人称她为“嘉福”,从前从来不曾有过。
兰台的人从不承认她的郡主身份,甚至连她的玺绂都一并收走。她在那人跟前是个伺候人的俘虏,是连个婢子都不如的。
她对良原君便有了几分感激,感激他将她当成个人看,感激他的承认。
良原君眉眼宽和,“我知道你总会站在我这边,我一直在等你开口,你不说,便是没有决定,因而我不问。”
小梧正视着他的双眼,他的双眼温润,依旧没有任何的锋芒。
是,她会站在良原君这边,不为自己,是为魏国。
“君侯信我?”
良原君正色点头,“我与远瞩之间必有一战,你听去也并不打紧。”
是,远瞩便是沈尧。
小梧心绪恍然,她忽地便想起公子许牧来。
许牧虽是王室公子,但只因宫变便被一箭射死。
那么她呢?
她这样的身份,要死便如同被碾死一只蝼蚁。
恍惚听见良原君问道,“我不明白,远瞩怎么舍得丢下你自己走?”
良原君问的,大抵是沈尧将她撵下马车的事。
小梧垂下眸子低声言道,“是小梧从小不讨人喜欢。”
“你是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他的话蓦地击中了小梧的心口。
她的眸中泪珠一滚,从前好似并没有人说她好。
她心知自己不是,但依旧心怀感激,低声道,“君侯说得不对,我是最差劲的人。”
那人竟抬手为她擦了泪,他不嫌弃她不干净,他用温热的指腹去擦,“不,阿棠若是能长大,我愿她的相貌品格皆如你一般。”
小梧的话便哽咽在了喉咙处,她这般差劲的人,怎配如君侯的女儿。
那人切切问她,“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小梧抬眸,那人眉心微蹙,眸光澄澈,可她要说的却是最难的事。
她低声道,“我想回家。”
“为何不去见魏使?”
“大公子说我要敢逃走,定率军踏平魏国。”
良原君微微一怔,随之沉吟点头,“他竟这么说。”
落在她肩头的掌心微微加重了几分,“你信我么?”
“信。”
“你才第一次见我。”
“是大表哥要我见的人,我便信。我想,君侯总会帮魏国,也许也会帮我。”
良原君正色颔首,“好,嘉福,你信我,我也不会负你。”
忽地心中一亮,好似拨开云雾见了青天。
那便不必再去讨好沈尧,不必奴颜婢膝,不必低眉折腰。
小梧破颜一笑,“君侯要我做什么?”
良原君道,“嘉福,我甚少见你这样聪慧有胆量的姑娘。我不会命你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