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病房内的人似乎还不解气,出口毫不顾忌。
“你说当年靓靓小,不肯离婚,那现在呢,靓靓还小吗?都这么大人了你还放心不下吗?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张越铃的声音越来越大,对秦之玉充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疼惜。
许靓听见秦之玉说:“靓靓就快结婚了,人家说不要单亲家庭的女孩,我要是离婚了,靓靓可怎么嫁人啊!”
原来又是因为她。
张越铃叹了口气:“哎,当年我就应该拦住你的,当初他跟那个女的分开没多久你俩就好了,他心里都没腾干净,就是拿捏你来赌气的,你倒好,看着坑就跳进去了,最后是因为有了靓靓才结婚的,当时他对你家的态度你不是看不到吧,你......”
听到这里她猛地拉开病房门,也顾不上病房里还有没有其他陌生人。
“妈。”她嘶哑着喊出声。
秦之玉见到许靓推门而入,她原本惨白的脸色终于泛了点红。
“你怎么来了!我没什么事,等退烧了明天就能出院了。”病床上的人急急忙忙半撑着身子坐起来试图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实在不需要亲女儿特意跑一趟。
张越铃抬手把她按了回去:“别动,刚扎完针,医生不让你乱动。”
许靓对张越铃的印象不深,单眼皮小眼睛,细看皮肤有好好养护的痕迹,黄黑相间的头发被高高盘起,正在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仿佛她是导致秦之玉如此糟糕命运的罪魁祸首。
“张姨。”许靓开口算是打了个招呼。
张越铃点了点头,从床边站起来:“行了,靓靓来了,我也不打扰你们母女俩了,我先回去,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秦之玉的眼神从许靓身上略过:“嗯tຊ,你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还没等等张越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靓追了上去。
“张姨,张姨,你等一下。”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张越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见是许靓,脸上的神情僵了僵。两个人在急诊楼旁边的旧连廊下相对而站,偶有路过的人眼尾一扫而过,这里的人无心关注他人命运。
张越铃的目光没有聚焦在许靓身上,而是在不远处的急诊楼。
“当初之玉生你的时候,是早产,送来的时候都破水了,后来也差点没把你生下来, 我记得当时她清醒过来以后,第一句话问的是,‘宝宝丑不丑啊?’”
说到这里,张越铃笑了笑,视线回到许靓这里:“当时你啊,黑里泛着红的,真说不上好看。”
许靓的眼睛里泛着光,天色渐暗,医院里的楼栋灯火通明,她忍不住开口问:“张姨,那我爸呢?”
秦之玉生她的时候,她爸许思明又在哪里呢?
张越铃听到她提到的这个人,神情又变得冷淡起来:“他?你妈刚生完你已经半夜了,他说回家拿点东西就回来,结果第二天上午才回来,幸亏当时你姥姥在,跟我守着你妈,要不啊,你妈醒过来连口水都没得喝。”
青城的冬天一入夜比进冰窖还冷,张越铃边说话,热气腾腾往外冒。
“靓靓,你找我,是想问你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爸的事?”
许靓其实没想那么多,也许仅仅是想礼貌一些把张越铃送出门,也许是觉得刚才她的话还没说完,想听听看后面的话是什么,也许她不想在此时独自面对秦之玉,这些回答都不是张越铃说的答案。
张越铃把许靓此刻的沉默当成默认,看着眼前这个眉眼跟秦之玉相去甚远的女孩,开口道:“你爸妈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你要是有疑问,可以直接问你妈妈。”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再开口,语气中便带着几分无奈,“她不肯说你也别问了,记得让她多喝水,排排毒 。多吃饭,长点精神气。”
许靓点了点头:“张姨,谢谢你。”
被突然的感谢打断了带着躁意的情绪,她记得上一次见许靓,她还不到十岁,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许靓送她走出医院的大门,医院对面的包子铺白雾缭绕,她穿过拥堵的马路,走到包子铺的铺面门口。
“老板,都有什么馅儿的?”
抬眼看去,包子铺店里散放了几张木桌,上面放在醋罐和辣椒酱,还有几瓣蒜。
“招牌上的都有!”说话的大姐围裙上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大橘猫,随着“主人”身形的移动,时明时暗。
“来一笼猪肉的,一笼牛肉的。”许靓盯着招牌喊。
橘猫大姐笑眯眯地走出来站在摞了几层的笼屉前面,“行,在这儿吃还是打包?”
“打包。”她现在肚子里都是酒,喝的时候不觉得凉,现在就想吃点热乎的。
“是给病人吃吗?那最好要点清淡的。”大姐双手裹着防烫手套将热气腾腾的笼屉拿下来,馋人肉香味立马散了开,许靓冰凉的脸接触到热气的一秒觉得舒服极了。
“那就再加一笼素的吧。”许靓听不得别人劝,经常因为促销叫买一些拿回去都不能用的东西,唐若婉经常被她的购物观震惊到,她最开始以为是许靓不懂分辨,后来跟她去了超市才知道,她就是见不得别人为难,人家多劝两句她就能掏空自己的钱包,买个十块钱的鸭脖,都带二十块钱的鸭翅膀回来。
“好嘞!”大姐把她要的几笼包子放到透明的食品袋里,还有一碗清澈见底的小米粥,说是送她的,病人喝了好消化。
许靓道了声谢,这个大姐是真热心。
她提着三袋子热气四溢的包子暖手,进了病房发现秦之玉正盯着窗户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吃点饭吧。”
秦之玉看到许靓手里拎的东西,嗓门瞬时拔高。
“你买这些做什么!外面的肉都不新鲜,你买了我也不吃!”
许靓面无表情地把其中一笼素馅的包子放到床头柜上:“妈,这是素馅的,还有粥。”
秦之玉下巴后缩了缩,斜着眼看向她:“你喝酒了?”
见她没有否认,秦之玉突然发疯似的朝她吼叫:“这么又去喝酒?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喝酒伤身喝酒伤身,你就是不听我的,你就知道听你爸......”
“妈!”
许靓再也听不下去,最近不管什么事情,绕到最后都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倏然间的沉默,让两个人都不肯再开口,也不知道跟谁较着劲,许靓最开始的焦怒,已经变成了某种挫败感,她有时候也心疼秦之玉,有时候又觉得被她的话伤得体无完肤,这种窒息感令她无处可逃。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秦之玉,才算是孝顺的女儿。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又有点理解许思明,常年维持这样的婚姻,出轨是不是也不全是他的错?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她努力摇了摇头,为什么自己会替一个挥刀者开脱呢?恐怕再想下去,她会无法原谅她自己。
窗户缝隙里源源不断灌进来的风,带来了丝丝凉意,许靓捧着手上的包子塞满一整口,唇齿间的肉香随之炸开,她的气终于顺了。
“你去,让护士给我办出院!”秦之玉冷冷地盯着她把包子吃完。
“不行。”许靓来之前问过了,要明天才能出院。
秦之玉的性格之别扭,许靓觉得世间少有,拥有自已的一套行事规则,谁要打破这个规则,她是要跟人家拼命的。
许思明在母女俩怪异的对峙中闪亮登场。
他是来摊牌的。
“你的烧退了吧?我看你气色好多了。”
秦之玉住院的消息,是她发给许思明的,三十几年的夫妻了,她不相信许思明就那么铁石心肠。
事实证明,她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位父亲。
“既然靓靓也在,那就一起吧。”
许靓觉得像是有团浇了汽油的火从心口烧到喉咙,炙烤着她今日最后一点理智。她看见秦之玉的手指用力蜷缩在一起。
许思明的坦白简洁明了,在与秦之玉的婚姻中感到疲惫,又遇到了曾经的“真爱”。
“那个孩子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的孩子,虽然是年轻时候的错误,我也不确实不知道她背着我留下了这个孩子......我没办法熟视无睹,他们娘俩苦了这么些年,现在我也这把年纪了,不想再留下遗憾了,我想弥补她们。”
许思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落在秦之玉病床旁边的窗户上,他不敢看一眼面前的妻子和女儿。
“家里的这套房子你就安心住,我会搬出去,其他剩下的存款一人一半吧,我看法律上也是这样规定的。”
秦之玉没说话,平铺在膝盖上的被子被手指用力拽得皱皱巴巴。
“靓靓这边呢,我觉得先不用让隋睿那边知道咱们的情况,等结婚了,再慢慢跟他说,其实不说也没事,两口子过不下去,分开了也还是朋友。这都是正常的。”
许靓望着一言不发的秦之玉,刚才那股身体里的灼热感烧得她坐不住。
她站起身,抬头看着那张共同生活了二十九年的熟悉面孔。
“爸。你走吧。”
许靓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喉咙里颤抖着,眼眶止不住地发热。
点击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