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7-18 15:30 | 栏目: 未解之谜 | 点击:次
池卿欢见我不再说话,便背对着我,将我背在身上,撕下衣摆作布条将我束在身后。
一时间,我好似又看到当时为我收尸的池卿欢,也是如此。
那时也是让我伏在她瘦削的背上,双目赤红着说道:“抱歉,是我来晚了……”
哪怕当时在济阳城一战中被万箭穿心,鲜血流尽,我也不曾掉过泪,后过悔。
但在此刻,我眼中却有了温热的湿意。
水牢外,裴饮雪早早备了快马在此接应。
趁文王和耶律里哥还未反应过来,池卿欢毫不迟疑地跨上马,带着我策马狂奔。
闻着独属于池卿欢身上的皂角清香,让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落处。
我深陷囹圄难以逃脱,本以为已是死局,却因为池卿欢的出现有了转圜的时机。
枉我从前只当她是只有满腹内宅阴损手段的寻常妇人,如今看来真是自己瞎了眼。
明珠在前却不识,生生让她蒙尘了整整七年!
耳边猎猎风声呼啸而来,池卿欢的发丝吹拂在我脸上,我看着她的侧颜,终是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我扪心自问,池卿欢冒死替我收尸,如今又深入敌后将我救出,若换作是我,也未必能做到如她一般。
池卿欢默然一瞬,却说得轻描淡写:“咬咬牙,就做下来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未必都不能成,只看想不想做,愿不愿做。”
她直视着前方,话音随风落在我耳畔。
这样的池卿欢,就算没有我,也能活得很好,甚至若是没有我,她早早就能脱离侯府的苦海,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我也是第一次反应过来,她留在侯府,是为了素云,为了念儿,却独独不是为了我……
我寞然地垂下眼眸,明明此刻身形相贴,心却仿佛相隔甚远。
恰在这时,身后响起马蹄踢踏声,杀生四起,是文王的人马追上来了。
只见文王一袭黑衣,眉眼阴沉,紧盯着我和池卿欢的方向,悍然拔出腰间长刀,高声喝道。
“杀安定侯者,赏万两金!”
第40章
随着文王一声令下,身后喊杀声震天。
裴饮雪的人马殿后与之交手,却仍然偶有流矢从身侧擦过。
池卿欢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欲解开布条。
只这一瞬,我便察觉出了她的用意,伸手绕过她的身体,从身后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解开那布条,将我换身到前面。
池卿欢声音终于染上一丝焦急:“侯爷?你快放手。”
“别费力了,我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强撑着意识,声音低弱,手上却不肯松下分毫。
池卿欢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眼前已是一阵模糊,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神色,只觉她此刻似是有些莫名的难过。
我缓缓开口,对她说道:“对不起……卿欢,一直以来……都对不起你。”
倏地,一滴湿润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的。
是泪吧?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空荡的心仿佛被这一滴泪盈满。
这是她第二次为我落泪了。
第一次,在我出殡之日,她伏在我的棺木前红了眼眶。
可说的却是:“江衍尘,来世我不要和你再做夫妻了……”
我的心口一痛,下意识慌乱起来。
攥着池卿欢的手更紧了些。
然而意识却彻底昏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感到有人托起我的头,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下一口温热泛苦的药汤。
察觉到那人欲起身离开时,我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摆,挣扎着睁开双眼。
视线流转,我紧紧凝望着床边端着药碗的池卿欢,发出嘶哑的气音:“别走……”
从前我面对她,还端着安定侯的身份,不肯低头,但是事到如今,我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希望她不要离开我。
可池卿欢又怎会是开口哀求就能打动的人?
她素来有自己的坚持,从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摇。
我既喜欢她身上这股气劲,却也唯憾自己不是她心中的例外。
“你有没有受伤?文王呢?”
我手肘抵榻,撑起身子欲下床,被池卿欢半强硬地推扶了回去。
“你伤得有些重,且安心躺着,这是宫里,我们暂且安全了。”
我疑惑道:“宫里?”
池卿欢放下药碗,在床侧坐下,缓缓开口解释。
“当时为救你,我和饮雪兵分两路,我去查探你被关押何处,他便回京搬了救兵。”
她说得如此轻而易举,个中艰难只能从这只言片语中体会。
“那文王……”
文王浸淫幕后谋划多年,岂能善罢甘休。
思及此,我攥紧了手下被褥,仍是放心不下:“不行,文王他……”
池卿欢覆住我的手,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陛下已经携将领兵埋伏在城外,就等文王动手了。”
一句话砸在我耳边,有些错愕。
文王会有意谋逆,亦是看在皇帝身边无得力大臣和兵力可用。
可现如今看来,却是文王妄自尊大,被这位深沉的皇帝陛下用朝堂所呈现的假象迷惑,才会觉得造反可行。
任我如何也不曾想到,皇帝不仅以此骗过了文王,竟也骗过了我!
第41章
思及此处,我顿时感到一颗心渐渐冷了下去……
“侯爷,怎么了?”池卿欢看出我面色有异,出声问道。
我立时收起满腹心绪,摇了摇头道:“没事。”
皇帝或许早就看出文王怀有异心,于是将计就计地有心激起文王的谋反之心。
如此一来,文王的败局似乎已成了定局。
他处心积虑,厉兵秣马,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早已落入了一个看不见的圈套,杀机四伏。
想起皇帝将我也隐瞒在内,心底隐隐生出莫大不祥的预感。
我抬眼看向面前的池卿欢,她的手臂已经重新包扎过了,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和疲惫。
想起连日来波折不断,她却从未说过一句苦。
此刻四下静寂,唯余我们二人,仿佛难得有了些短暂的岁月静好。
“卿欢,今日之后,你如何打算?”我垂下眼眸,轻声问道。
池卿欢看着我的方向,目光却落在一侧跃动的烛火上。
火光摇曳倒映在她明亮的眼眸中,我看入了眼,而后便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想重新将水云榭开起来,从前如何过的,以后便如何过。”
见她历经变故,却依旧守着如此本心,我反倒是心安了不少。
“是吗?如此……甚好。”
事到如今,我已不再强求池卿欢能再回到我身边,回到侯府。
与其强行将她困在我的身边,终日看着她麻木而恹倦的神情,看着她如行尸走肉般一日复一日的活着。
我倒更宁愿她能活得惬意些。
比起看她痛苦,我更想见到她笑。
待此间事了,恐怕能见到池卿欢的日子便不再多了。
我看着她此刻略显柔和的眉眼,想起在玄隐寺里,她与裴饮雪相对而坐,她笑着为他斟茶,也是如此温柔的眉眼。
心间涌上一阵酸涩的痛意,我凝望着池卿欢,问道:“你对裴饮雪,当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吗?”
池卿欢微微一怔,唇边的笑意那样真切,看着我微微一笑:“侯爷想听真话吗?”
“我与三爷尚且谈不上有多互相喜欢。”
我眸中顿时一亮,便听池卿欢话音一转:“只是,经年之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他是个极好的人,只是我如今想的更多是水云榭,暂且不想去论别的。”
话至此处,我已再明白不过。
“是我狭隘了。”我说着,勉强扯出一个算得上是笑的弧度。
池卿欢看着我,也不再说话。
从前的情仇爱恨,到了此刻,皆化在相顾无言之中。
半月后,文王谋逆一事彻底落了尾声。
皇帝判处他当市去衣凌迟之刑,然在行刑前一晚,文王于狱中自尽。
三月后,宣政殿内。
皇帝亲自走下龙椅,将我扶起:“你见朕,何时如此拘束了?”
诚如文王所说,有了软肋,人就会开始有所顾虑。
而一旦勇猛无匹的人开始有所顾虑,那便是他时日将近之时。
我退后半步,长睫压下,心中言语到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