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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萧琬依旧躺着不理自己，更是生气，开始口出恶言。
“本王真是后悔娶了你，你一无是处，冥顽不灵！本王今日就不该带你去上香，任由你被噩梦缠绕，不得安生！”
萧琬的心头微微一颤，胸口处似有绞痛一点点蔓延开来。她闭着眼，静静听着齐湛口不择言的发泄。
“你看看可有一个王妃如你这般？本王待你如此宽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永安侯把你扔庄子上不管不问，让你替嫁！除了本王，谁还在乎你？”
萧琬突然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齐湛。只见她两眼泛红，神情凄楚，对着齐湛缓缓道：“是，这世上是没有人在乎我，所以你也不必可怜我，想休尽管休了我。”
说罢，她又慢慢躺了回去。
齐湛只觉得心口一痛，怔怔了片刻，对自己方才的失态，生出一丝懊悔。
可他一向骄纵，拉不下脸对萧琬道歉，只能默默地带上门，退出了房间。
齐湛今夜去了书房歇息，可是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萧琬那通红的双眼，凄然的模样。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混账，明知道萧琬无人疼爱，还要逮住对方痛处使劲戳。
可是……他也只是想让萧琬看到自己的好呀。为什么明明在乎对方，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如刀，伤人肺腑。
齐湛一夜睡不安稳，早上起床时眼底一片乌青。
他见萧琬还没起床，也没敢打扰，自己悄悄出了府。
萧琬今日脸色更不好，用过早膳，便关上门歇息，嘱咐文秀别让任何人进来。
她将门闩上，用钥匙打开柜锁，取出一个包袱，便悄悄从后窗翻了出去。
包袱里装着一些首饰，全是从永安侯府嫁妆里挑出来的。她准备拿去当了换成银票，回头跑路时更方便携带。
她发现在齐湛这个人手底下讨生活有点憋屈受气，远没有自己一个人活的自在。
萧琬打算脱身后，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
至于怎么脱身，那得从长计议。如果是卷嫁妆逃跑，难免被齐湛和永安侯府追杀。但如果是死了呢？
那么两方都可以接受，且都赖不到自己身上了，可谓是两全其美。
萧琬戴上帷帽，寻了一家偏僻点的当铺，荣泰当铺，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
当铺掌柜也是一个面目平凡的中年男子，将她拿来的首饰仔细地看了几样，便将她请进一间屋子，命伙计看茶。
萧琬坐在一楼候着的时候，那掌柜却拿了一支鎏金牡丹钗上了二楼。
他轻轻叩响二楼的一扇门，里面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进来。”
掌柜拿着金钗走了进去。里面正坐着两位年轻男子悠闲地品茶，其中一个男子身穿墨绿色锦袍，浓眉大眼，正是洛飞。
坐在对面的男子，身着一袭天青色锦袍，将英气的眉眼添了几分温润，正是顾川。
洛飞微抬下巴，懒洋洋道：“什么事？”
“主子，您瞧瞧，楼下有位姑娘拿来了许多好物件。勋贵人家一下子典当这么多东西，必有蹊跷。”
洛飞拿起金钗瞧了两眼，忽而玩味一笑。
“姑娘长什么样子？”
“啊？……戴着帷帽，属下没看清。小手挺白的，身段也不错……”
洛飞“嘁”了一声，将金钗扔给了他。
“长得好看，价格就给高点。姑娘家沦落到卖首饰，想必很惨了。”
掌柜又呆呆地“啊”了一声，这么随意？
就算不为挣钱，也忒随意了点吧。
洛飞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本公子忙着呢，去去去。就这么着。”
掌柜无奈地叹口气，拿着金钗一脸愁苦地退出了房间。
顾川微微一笑，放下了茶盏。
“小心皇上知你懒散挥霍，不给你银子了。”
“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他们有好东西自然还会再来。”
洛飞伸出长腿，往软椅上一躺，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给我银子正好，我便不干了，省得整日里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我已经派人去郢州调查颖妃父兄了。”
洛飞虽是开玩笑，顾川却深知洛飞苦衷。表面洛飞只是顾川身边一个普通御前侍卫，其实真正身份却是惠帝设在宫外的暗阁首领，负责收集传递情报。
但洛飞，其实更想做一名侍卫，因为不需要太费脑子。
洛飞此人，是有些懒在身上的。譬如，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所以能不动脑，他情愿放空大脑。
这样的人能坚持下来习武，也算世间清奇。
两人正闲聊着，忽闻窗外传来一声马的嘶鸣。
顾川下意识地探出头向楼下看去，只见当铺门口，一个骑马的红衣女子险些撞上一个穿竹青色衣衫的女子。
那穿竹青衣衫的女子戴着帷帽，想必是方才掌柜口中典当首饰的人。
而红衣女子，顾川也看清了相貌，是长乐郡主。
红衣女子勒马急停，秀眉竖起，朝青衣女子娇喝：“我好端端地骑着马，你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做什么？”
顾川看向那个戴帷帽的女子，眸光隐隐一亮。
洛飞这都能忍住没起来看热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个不讲理，刁蛮。”
萧琬透过帷帽的轻纱，认出了长乐郡主。要搁在平时，她好歹得争执几句。但是此刻，她不想惹是生非，便一言不发，准备转身离开。
那长乐郡主却顿感诧异，喊道：“你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走呀？不给本姑娘道个歉么？”
洛飞轻嗤一声：“瞧瞧，得寸进尺。要是本公子，早就骂得她无言以对，给本公子下跪了。”
顾川扬了扬眉，“你确定？要不要打个赌？”
一听要打赌，洛飞顿觉不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
然后只一眼，他便默默缩回了头，满脸沧桑地叹了口气。
“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这厢萧琬都已经退让了，长乐郡主还不依不饶，策马追了上去。
“你倒是说句话呀。本来就是你不对，还不快给本姑娘道歉，这事就算完了！”
萧琬深吸一口气，她在长街纵马疾驰差点撞到自己，还要颠倒黑白。身为郡主就可以骄纵妄为吗？
还有齐湛，因为身份尊贵，就可以对人肆意辱骂吗？
萧琬于是停住脚步，转过身面朝长乐郡主，用手指指向自己的嗓子，又轻轻比划了两下。
长乐郡主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你是……哑巴？”
萧琬重重地点了下头。
长乐郡主愣住了，不再说话，萧琬趁机离去。
长乐郡主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所以，我白费口舌了。她竟然一句没听见？怪不得也听不见马蹄声。”
她显然没意识到，如果对方听不见，方才她问话时，对方怎么还点头？
长乐郡主只觉得好无趣。下一次，自己定要先确定对方能听见，再与人争辩！
达达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顾川手指轻扣桌面，沉吟不语。
洛飞撇了撇嘴：“幸亏皇上没把长乐郡主赐给你，不然有得你受。要说起来，还是属瑞王有福，美妻娇妾齐全了。我可听说，那瑞王妃对瑞王死心塌地，不仅与妾室相处和睦，瑞王半途把她丢下，竟然还追着瑞王的马车跑。啧啧，当真是痴情可鉴哪。”
顾川轻轻掀了下眼眸。
“你听谁说的？”
“昨夜就传开了，瑞王妃一夜之间贤名远扬。”
顾川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什么也没说。
太
子还真是除了修身治国平天下，其他的都感兴趣，怪不得惠帝每每提起齐珣，长吁短叹。
顾川起身下楼，路过埋头看首饰的掌柜身旁时，顺口问了句：“方才那位姑娘，活当还是死当？”
掌柜被吓了一跳，“回将军，死当。”
顾川微微皱眉。
“将军，有什么不对劲吗？”
“无事。”
顾川淡淡回道，大步离去，心里不知为何，陡然生出一丝古怪之感。
瑞王府又不会短了萧琬吃喝，她何苦要变卖嫁妆？就算暂时缺银两当掉首饰，也不至于死当。
除非……打心眼里舍弃这些东西，这又是为何？
他打马朝着萧琬方才离开的方向奔去，在一道小巷子里，看到了萧琬的身影一闪而过。
顾川追了上去，萧琬步履匆匆，始终安静地靠着墙根行走 ，像是避人耳目。
顾川骑马拦住萧琬的那一刻，即使隔着轻纱，他也感受到萧琬的警惕戒备。
萧琬顿了顿，问道：“将军有事吗？”
顾川略微倾身，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萧琬，目光像是想透过轻纱，窥到她眼底的惊惶。
他忽然弯唇一笑，那扬起的嘴角，使本来严肃的脸瞬间俊逸生辉。
“无事。偶遇萧姑娘，过来打声招呼。萧姑娘尽量不要独自出门，最近京城不太平。”
“嗯。我这就回府。”
看着萧琬匆匆远去的身影，顾川心里那古怪之感更重了。
而巷子口，一道黑影悄悄隐于墙后。
萧琬刚翻进窗子，就惊得差点从窗台上摔下来。
只见齐湛，正端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见她站稳了，齐湛方幽幽开口：“做什么去了？”
“出去玩了会。”
“出门为何不带下人，还要偷偷摸摸？”
萧琬低着头坐在了床沿，“想清静会，就没带人。”
“妆台上，有我送你的东西，去瞧瞧。”
萧琬缓缓走到梳妆台前，看到上边放着一个紫檀木匣子。
她打开匣子，看到里面放着一套华丽璀璨的赤金累丝嵌宝牡丹头面。金丝编织的牡丹花，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上面镶嵌的红蓝宝石光彩夺目，华贵至极。
齐湛缓步走到她身后，轻声问：“喜欢么？”
萧琬沉默不语。她知道齐湛是因为昨日之事，来讨好弥补自己。可自己，却只想着逃离齐湛。
因为萧琬觉得，男子的情意从来只是片刻，而非永恒。
虽然萧琬从未谈情说爱过，但是她内心却坚信这个道理。
齐湛见她不说话，从背后悄悄环住她的腰。
“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买？”
萧琬的声音微颤：“喜欢。多谢殿下。”
齐湛将下巴抵着她的脑后，嗓音带了一丝沙哑，柔声道：“我脾气不好，有时逞一时口舌之快。你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好不好？”
萧琬轻轻嗯了一声。人说出口的所有话语，无论辱骂之言，还是玩笑之言，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真的不知会给对方带来伤害么？
还是觉得这伤害比起发泄痛苦，不值一提，亦或者伤害对方没有代价？萧琬毫不怀疑，下次齐湛生气时，依然会毫无顾忌地对自己口出恶言。
因为他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他，从来都是在俯视自己，希望自己去仰望他。可是总抬头的人，也终会有疲惫的一天。
齐湛不知她心中所想，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薄唇轻轻贴向萧琬的脸侧。
见萧琬没有反抗，他的唇如蜻蜓点水，在萧琬脸颊落下轻柔的吻。
齐湛捧起萧琬的脸，眼含柔情，注视着萧琬那双秋水长眸。
四目交汇间，萧琬垂下眼眸，避开齐湛眼中那暗流汹涌的情意，温声道：“殿下，我饿了，用午膳吧。”
齐湛的满腔情欲瞬间被浇灭，神情有些不悦。
吃吃吃，每日就知道吃。到现在都没圆房，谁家夫人这般心大？
齐湛的眼神明显变得哀怨起来，自己想圆个房，怎么就这么难？
他忍不住又在心里骂起永安候，教女无方，养个闺女就只知道吃。
齐湛于是拐弯抹角地提示萧琬：“夫人，我生辰要到了，你要送我什么惊喜？”
萧琬脸上浮现出困惑之色，齐湛生辰是初几来着?自己怎么又忘了？脑子看来确实摔坏了，有点不中用了。
齐湛看她表情，便明白她是压根没把自己生辰放在心上，心头莫名地窜起一股邪火。
“你果然没放在心上！”
“不是，我记着呢。我只是在想送你什么礼物好呢。”
萧琬赶紧放柔了声音哄齐湛，两人刚和好，她不想再惹齐湛生气。
“那你打算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听到萧琬这样问，齐湛眼珠转了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夫人你猜？为夫现在想要什么？为夫现在缺什么？”
萧琬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慢慢凑近，神情变得鬼鬼祟祟。
齐湛心中暗喜，难道她领悟到了？孺子可教也。
只听萧琬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道：“你——想要皇位？”
太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