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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保铜请假赶往杭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一个村卫生室找到了杨保银。
杨保银躺在一张简易的病床上,一条腿又红又肿,脸上没有血色,人也没精神,低头哼哎哟,杨保铜看了心里难过,轻声叫了声“哥”。
发现杨保铜到了,杨宝银又惊又喜,哽咽地说:“弟,你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完,再也说不出话来,两眼直流泪。好一阵子后,竟像一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收起来吧。我不是来了吗?没事,我来处理。”杨保铜说,“工地老板叫什么,包工头叫什么,位置在哪?”
稍作安排后,杨保铜就去工地找包工头。经人指点,那个光头就是包工头,姓廖。
此时的廖工头,没有了先前的神气,守在工地,不敢有半点懈怠。已经出了一起事故,不可再出事啊
有人告诉廖工头,杨保银家里来人了,要他过去。廖工头摸摸脑袋,很不情愿地下架,来到了杨保铜身边。
自我介绍后,杨保铜开门见山:“廖工头,你把受伤的我哥,安置在村卫生室,有用吗?”
廖工头说:“不是抢急吗,才那样安置的。既然家里来人了,就由你家里安置吧。”
“你那是抢急吗?出事有几天了,咋还在村卫生室啊。你这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吗?”
廖工头没吱声。
“费用呢?找谁呀?”
廖工头愣了一下,随即从皮包里抽出一万块钱,交到杨保铜手里,牛逼轰轰地说:“去吧去吧。”转头就走。
“这点钱够吗?”
“咋啦,你还要啥子钱哟?”
“先不说住院费要多少,我哥的工资该结了吧,他在工地受伤,除了医药费,还有赔偿费呢?”
“赔偿费不由我,你去找老板,我也是打工的。至于你说的那些费,你要去找老板接洽。我能做的做了。”
杨保铜一想也是,救人要紧,就离开工地,叫了网约车,把杨保银送往杭州医院。
安置好杨宝银,三天的假期就满了。杨保铜忙给于校长打电话,请求延假几天。于校长说:“马上要举行期中考试,你尽快回来。”
于校长这次没明确答应延续假期,但是给了“尽快回来”的承诺。
没想到,在以后的协商中,大废周则,老板说廖工头负责,找到廖工头,廖工头说老板负责,两人推来推去,杨保铜就在工地,老板,医院之间穿梭,忙得焦头烂额,还是没结果。
这时,催他回学校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求情告饶也没用,因为他超假够多天了。
于校长干脆把他超假不回反应到县局,说他擅自延假,不服管教,要求调离。
县局打电话警告杨保铜:“速回,不然后果自负。”
自然,杨保铜懂得“后果自负”的tຊ含义。而杨保银受伤赔偿一直没着落,要么“研究研究”;要么躲起来,不露面,不打算办。你急他不急。
学校这边催得紧,老板那边拖着不办。双向夹击,杨保铜真急了,扬言要与老板同归于尽。
老板一看这家伙摇动粗,真要闹出人命来也不好,就与他签了一个赔偿协议,拿到一小部分赔偿金,才算告一段落。
补交了住院费以后,杨保银才出院。刚到县城,杨保铜让杨保银单独乘车回杨家岭,而他则直接上教育局解释说明。
进了教育局,就像香客拜佛那样,杨保铜分别到教育股,正副局长办公室,逐个解释,重复着无奈的原因,申诉着理由,才打道回校。
此番操作,也是万不得已,他有错在先,于校长告诉在后,无论从何种角度看,于校长都有理。
到校后,杨保铜赶往于校长的办公室,说明情况,以表歉意。其实,于校长并没有其他恶意,就是要他低头,服软。
于校长笑脸相迎,嘴上说“没事没事”,一脸猥琐。
从此,杨保铜很少请假。即使回老家看望老爹,也要等到星期天或双休日,其他时间,概不请假。
可是,在老家这边,张英闲话不断:“老东西病几个星期,他回来看过一次吗?我看呀,他是得了东西就忘了爹,把老东西留在老家,是死是活不管,只晓得算计哥和嫂。”
“说上许多有么用?”
“没用?你才没用呢。要是你有用,老娘的东西咋就没你的份呀?”
杨保银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说他没有得到老娘的东西,谁信呢?”
“他同你讲的?”
“没同我讲。他要是当面同我讲,我就要拉他去祖宗堂烧香捣愿,谁得了东西就没得好。他敢吗?”
这种炒剩饭的提法,无休无止,耳朵听得也起茧,杨保银也讨厌,转身走了。
但是,张英可不这么认为。对这些不公的事,她要天天讲,月月讲,反复提,要让所有人知道,个个清楚。大伙清楚了,赡养老东西谁就有责任。杨保银也没有办法,只好随她。
一个大家庭,如果心存杂念,当然没有安逸的日子过。俗话说得好:“饭不熟,汽不匀。”或许就是这个理。
杨保银从内心还是感激杨保铜的,要不是他及时赶到,他受伤的腿可能真的要残疾。
星期天,杨保铜带着老婆和儿子回到了杨家岭。这次带来不少东西,有老爹常备的药品,吃的,还给兄的补品,给嫂子的衣物。看样子,杨保铜还真下了劲,有哥的,有嫂的,用意明显,不必细说。
然而,在张英心里却不这么认为:这是做戏给别人看,哪个喜欢你的东西,垃圾,我才不信你有什好心思。
杨保银存心留老小一家吃饭,杨保铜也没推迟,叫儿子和妻子留下,他去村部当面感谢刘书记上次的援手,顺便去村卫生室付一下欠款,了解村部设立救助办的有关事宜。
刚想出门,长兄杨健生到了,就一起走出去,边走边谈:
“是该亲自去趟村部。那天凌晨,刘书记骑车去县里开会,在沙河公路上,碰见了你老爹。
刘书记真没话说,送叔叔回家。还等到天亮,再打电话给我。
后来,你老爹病了,我打电话給刘医生。刘医生来挂了水,诊费付了吗?”
“没有啊。我要去村部看看,再到村卫生室,把款付了。”
“那最好。”
“伯伯咋样啊?”杨保铜关心地问。
“有好转,能坐坐。彻底好,没指望。”
“慢慢来吧。”
“你老爹三天两日生病,也不是啥好兆头。你哥嫂就那样,你若不扛起担子,他是很可怜的呀。”
“好吧好吧。你也多费点心呐。我离得太远。”
“那是自然。”
“你自己还好吧?”
“我正在办退休手续啊。就不知退休后,养老金拿多少。”杨健生笑了,“总算熬到头了。”
“马上要去做神仙啊。”
杨健生“嗯”了一声说,“你走吧,还不知刘书记他人在不在村部啊。见了面,多说点客套话啊。真的要感谢人家。”
“知道。还要你说。”
“呃,你哥那事咋处理的呀?”
“哎,一言难尽。”杨保铜说,“本来只请了三天假,一来一去花去两天,再把他入院花去一天,假期就用完了。他受伤的事还没说好,等到去找工地老板时,就超假了。要求赔偿,老板推包工头,包工头推老板。我两头跑,还没得结果。再后来,老板躲起来,找不到他。这些龟孙子。一连几天,找不到人,学校催我回校,我就两头受逼”
“后来呢?”
“后来用蛮办法,要跟他玩命,才签了个赔偿协议,在拿到小部分赔偿金,交了医院的欠费,才出院回来。”
“超了几天假?”
“总算有十多天。哎,要不是亲兄弟,哪个去理这些事啊。”杨保铜叹了口气,“费力倒没什么,怕就怕费力不讨好啊。”
杨建生听了话里有话,知道指什么,就说:“不会吧,你想多了。”
“不会最好。”杨保铜掏出香烟,递上一支,自己也抽一支。“但愿吧。我们这种家庭驮不得折腾啊。”
兄弟两谁也没说话,直到抽完手指的烟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