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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之下,裴舒看不清路恒的表情。其实也不用看清什么,因为路恒没有任何回应,转头便坐进车里,扬长而去,独留一串尾气表达了车主的态度。
裴雪梅说了接下来的打算,村子里肯定没法住了,先回去收拾东西,尽快离开。至于接下来能去哪里,她们没有答案。
陈兰兰拉住裴雪梅,让她安心住下,想好了去哪儿再动身。
“淋过雨的人,也想给别人撑伞。”这是陈兰兰对裴雪梅说的话,两个女人在互相鼓励中,红了眼眶。
做这糊涂事,她最后悔的就是怕伤害到两个女儿。如果她们因自己而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青山村里敲锣打鼓声,热闹空前,预示着盛大的祭祖仪式即将开始。
郁郁葱葱的竹林下,路家祠堂大门敞开,院内摆放着一只三四百斤的整猪,丰盛的祭品铺陈开来。
祠堂内摆放着祖先牌位,金色的字体熠熠生辉,朴素粗犷的乐器声让气氛升至高潮。
宗祠管理者路德旺站在祠堂内,伸手一压,院内倏地一静。路德旺诵读祭文,祭文回顾家族历史,颂扬祖先功绩。
路恒的家族,有一个长长的族谱,上面记录着祖宗的过往。
传闻路家往上数十代,曾是道教天师府的御用祭酒,专门掌管祭祀时使用酒水等工作。因为漫长的岁月,祭酒身份已经失传,但酿酒厂和技术却代代相传了下来。
酒坊传到路青山这里,兴旺时一杯难求,如今落败,让不少人心中唏嘘。
苍老的声音讲述着路家的前尘往事,平铺直叙,并无煽情,却让人心生悲伤。
“祖宗在上,今子孙齐聚,是为路青山子孙而开。”路德旺看了眼路恒,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激动,“路恒带其父母魂归故里,求祖宗庇佑,让子孙后代家业兴旺,平安喜乐。”
路氏族人凋零,路德旺心中有愧,看到青年才俊归来,高兴万分,亲自把三炷长香递到路恒的手里。
香柱点燃,烟气悠悠飘散,交织缠绕,弥漫在空气之中。
父母的骨灰最终安放在爷爷的坟旁,路恒冷峻的表情终于松动。
对于去世多年的父亲,路恒只有模糊印象。父亲沉默寡言,经常看着旧照出神,照片里是路家人站在酒坊门口的合影。
如今回到故里,父亲的眼睛该闭上了吧。
父母心愿皆了,路恒有些失神,好似失去了动力。
路德旺拍了拍路恒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曾经的过往,尘归尘土归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夜晚,路恒胸口翻涌着莫名的情绪,让他久久无法入睡。作为亲历者,路恒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这是他在国外从未经历过的。
贡品,祠堂,祭文,白天的画面一一闪现在他的脑海,他失眠了。
与他一起失眠的,还有裴舒。
在白酒行业里,流传着一句老话,“千年窖池万年糟”。千年窖池难求,现存于世的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要修八辈子才能有的好运气,比中头等彩票还要厉害。而百年窖池同样珍贵无比,拥有它的酒企凤毛麟角。
毕竟建造老窖池需要技术和经验,而要达到百年之上,更需时间沉淀。更别说路家酒坊的窖池,按时间来算,怎么也得有个六七百年了。
因为动荡的童年,裴舒缺乏安全感,研究白酒的香型和勾兑是她获取安全感的方式。那窖池对裴舒的吸引力,不亚于宇航员想上太空,乒乓球运动员想夺冠,编剧想写爆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