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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鬼市的喧嚣仍未平息。火光映照着街道两侧的幡布，空气中混杂着酒气、药香与些许血腥气，带着这个地方特有的危险气息。
方羽心跟在墨九身后走出赌坊，夜风拂过，她的衣摆轻轻掀起，带走身上的些许凉意。然而，她的心却无法平静。
赌局中，即使拿她的命当赌注，似乎墨九都没有在意，一直冷静自持，可医馆主在他耳边低语的那一瞬，她分明看到他神色微变。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刚刚……那老头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墨九脚步微顿，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极淡的晦暗。
片刻后，他语气淡漠，“没什么。”
方羽心微微皱眉，敏锐察觉到他在回避这个问题。她极少见墨九对什么事露出异样的情绪，可刚刚，他的沉默却像是在掩饰什么。
她盯着他侧脸，试探地问，“……是和我的寒毒有关？”
墨九的步伐依旧稳稳向前，仿佛未曾听见。
其实，医馆主方才那句刻意压低的耳语，只有一句话。
“阴寒入骨，至阳可解。行夫妻之事，火入其体，可平阴寒。”
夫妻之事……
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他甚至不会思考它的意义。
它和杀戮无关，和复仇无关，和他活着的意义无关，所以，他不曾思考过。
墨九微微皱起眉，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良久，方羽心突然轻声道，“我们该走了吧？”
墨九收敛心绪，淡淡道，“我来鬼市，还差一件事。”
方羽心微微一怔，只能默默点头。
跟着墨九走了很久，幽幽的红灯笼点缀在暗巷两侧，低沉的铃声在风中晃荡，宛如幽魂低语。
"听说了吗？赤阳玉髓要现世了！"
墨九脚步一顿。
方羽心看出墨九反应，转头看去，旁边是个小摊位，几个虬髯大汉灌了口浊酒，"这宝贝能解百毒、增一甲子功力......"
“真的假的？赤阳玉髓早该在千年前的赤炎山脉毁了，怎会突然现世？”
“这消息前几日都放出去了，难怪最近拍卖行突然加设‘黑金场’，原来是要拍卖玉髓？”
“据说持物者已被无面先生高价收购，但黑金场仍旧照规矩竞拍，谁出的价高，归谁所有。”
“无面先生……”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忌惮，“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只听说他总戴银面，从不以真容示人。”
“呵，今夜怕是热闹了，不仅无面先生，还有霜月楼、天机阁的人也盯上了这块玉髓。”
方羽心听得头皮一紧，悄悄靠近墨九，低声问道，“玉髓……你也是来找这个的？”
墨九惊讶方羽心的观察力，然后微微颔首。
方羽心沉思片刻，抬头问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墨九垂眸，看着她紧张兮兮的面容，突然笑了，意味不明地道，“要么，你有黑金令。”
“要么，你的价码，足够让拍卖行破例。”
方羽心皱眉，“黑金令是什么？”
“鬼市的身份令，只有身份特殊的人才能拥有，或者……”墨九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或者，你能拿出让拍卖行感兴趣的东西。”
方羽心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样的东西？”
墨九看着她，眸光微深，语气缓慢道，
“比如，某个青霄宗叛徒。”
方羽心脸色瞬间变了。
“……”
合着，他的意思是拿她去换门票？
方羽心咬牙，“墨九，你……”
墨九轻描淡写地道，“只是个建议。”
“……你，不会真的想把我卖了吧？”
墨九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淡道，“如果你能活着回来，不亏。”
方羽心心里一沉，忍不住盯着墨九看了好几眼，试图从他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出点玩笑的意味。
可惜，男人神色如常，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完全看不出他是在胡说，还是真的动了这心思。
她暗暗咬牙，心头警铃大作。
这男人要真敢卖了她，她就……
她打不过他，但能跑……
反正大不了寒毒发作而死，说不定还能穿越回家。
“你是认真的？”她试探地问。
墨九不置可否，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迈步往拍卖行走去，“快跟上。”
方羽心一怔，连忙快步跟上，越走越觉得不安。
直到两人抵达拍卖行门口，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门前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护卫，腰间别着制式短刀，气息凌厉，显然不是寻常之辈。他们面无表情地扫了两人一眼，其中一个人伸手拦住去路，“黑金令。”
方羽心浑身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一步，警惕地盯着墨九，生怕这男人真的会指着她来一句“看好了，这就是我的黑金令。”
她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咬他。
可就在这时，墨九突然轻笑了一声。
方羽心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块黑色令牌，随手抛给了护卫。
黑色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被护卫稳稳接住。
护卫低头一看，瞬间神色一凛，恭敬地抱拳行礼，“贵客请。”
方羽心目瞪口呆。
墨九低低笑了一声。
方羽心咬牙切齿地瞪他，感觉自己刚刚的紧张全都白费了。
这混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抿了抿唇，闷闷道，“你要是再晚一刻拿出来，我就真打算逃了。”
墨九侧眸看着她，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笑意，轻轻吐出一句，“你逃得掉？”
方羽心，“……”
好气！
不想跟他说话了！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快步往前走，半点不想理他。
墨九微微挑眉，望着她气鼓鼓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她生气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
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可爱。
这念头让他怔了一瞬，随即，他缓步跟了上去。
拍卖行大厅灯火辉煌，青金石铺就的地砖在琉璃灯光下反射着幽蓝光晕，四周的环廊雕刻着古朴的云纹和飞龙戏珠，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鬼市的权势与隐秘。
身后大门缓缓合上，宛如将他们隔绝于另一个世界。
她微微侧目，看着大厅内已经就座的各方势力，低声道，“感觉这里……和外面完全不是一个天地。”
“鬼市无所不包，你最好不要太惊讶。”墨九回答，脚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