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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动静,夜晟泽掀开被子从软榻下来,三步并两步就到了床边上。
掀开百子千孙帐,他往里面瞧去。
只见沈青竹原本白皙的小脸,此刻红得厉害,她脸上冷汗涔涔,额前的碎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凌乱的贴在脸上,那样子,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的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昏睡中,沈青竹不停地喊,一声比一声凄哀绝望。
她的身子,也开始不住的胡乱挣扎。
寝衣的扣子直接被挣开了,细腻柔美的脖颈露出来,碎发紧贴着,在汗珠的浸润下,像是交颈相缠,亲近依偎。
龙凤烛的红光一照,莫名的旖旎暧昧。
夜晟泽见状忙转开头,放下纱帐,他转身欲走,想去叫人请郎中。
沈青竹已经烧糊涂了,得让郎中来瞧瞧才行。
可才走两步,他就听到了哭声。
不是细碎的抽噎,而是放声大哭,夜晟泽转头回看,哪怕隔着一层幔帐,他也能瞧见沈青竹眼角汹涌而出的泪珠子。
夜晟泽的心像是被拉扯着,有些挪不动脚步。
有意识的时候,人能自控,可以给自己戴上一层面具,喜怒不形于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可深陷噩梦,无意识的时候,内心的脆弱就全都被摊开了。
遭逢巨变,遭遇背叛,沈青竹的心,怕是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这些泪,都是她心头滴的血吧?
这一瞬的沈青竹,和小时候,夜夜在噩梦中辗转的他,何其相似?
轻呼了一口气,夜晟泽没有再往外走,他拿了桌上的茶盏,甩手以内力将茶盏打出去,茶盏破窗而出,落在院子里,发出一阵碎裂声。
不消片刻,暝消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将军……”
夜晟泽转身到床边,掀开百子千孙帐坐下,一边拉着被子给沈青竹盖好,他一边吩咐。
“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太医,要请冯太医、柳太医一起,一定要快。”
暝消闻声不由一愣。
冯昭、柳启年是太医院的两位圣手,医术顶尖,太医院院正荣退之后,他们两个人是最有希望上位的人。明着两个人相处融洽,切磋医术,互帮互助,可实际上,两个人暗中的较量就没断过。
夜晟泽一下把他们俩请过来,刚好可以防着有人从中捣鬼。
早先,夜晟泽昏睡不醒,他也该如此的。
暝消心里后悔,眼下更不敢耽搁。
“是。”
应声过后,暝消叫了影卫守着泽霈苑,他则匆匆地出了永昌侯府。
屋里,夜晟泽抬手摸了摸沈青竹的额头。
烧得烫手。
夜晟泽起身,拿着帕子直接去了耳房,洗好了,他才又回来坐到床边上,他把湿帕子放在沈青竹的额头上,先为她降温。
看着沈青竹脸上的泪痕,夜晟泽犹豫地抿了抿唇,半晌,他才又拿了素帕过来,给沈青竹擦拭眼泪。
没怎么照顾过人,也没做过这种细致活,夜晟泽动作有些生硬笨拙。
但他动作倒是轻。
一如他的声音,生硬里,也沾染着一抹柔色。
“在梦里哭过了,宣泄过了,就该放过自己了。身处绝境,都搏了一条生路出来,总不能赢了就倒了。好日子还早后头呢,你还得往前走呢。”
意识不清的沈青竹,给不了夜晟泽什么回应,但在那些细碎的安抚中,她的状态的确在一点点好转。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外面才传来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暝消的声音。
“将军,冯太医、柳太医来了。”
“快请。”
夜晟泽回应得迅速,话音落下,他忙起身往门口迎了迎。
……
主院,谢氏还没有睡。
晚膳的时候,永昌侯说要处理公务,今夜在书房歇着,让谢氏不用等他。
永昌侯话说得委婉,可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也不是白做的,谢氏心里明镜似的,白日的事,终究还是让永昌侯不悦了,包括夜晟泽昏迷半年,做了半年活死人的事,永昌侯心里也在怀疑她。
永昌侯没有把事情挑明了,是还给她留了脸面,可他不回主院,就是在警告她。
瞧着空荡荡的房间,谢氏根本没有睡意。
她心里堵得慌。
“夫人,”门外,翠蓝敲门低唤。
谢氏让她进来,“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事?”说着,谢氏想到了什么,眼神不由的暗了暗,“是不是侯爷没有歇在书房,而是去哪个小妖精院里了?”
“不是。”
知道谢氏误会了,翠蓝急忙开口解释。
“奴婢得了消息,泽霈苑请太医了,还是冯太医、柳太医一起呢,全都过来了。”
闻声,谢氏哀怨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晶亮。
“可知道是什么情况?”
“具体什么情况,奴婢不清楚,太医才刚进去,泽霈苑又守得紧,还没有消息透出来。但奴婢想,一下子来了两位太医,还是医术最厉害的,情况肯定不会太好。尤其是,沈青竹还是个会医术的,医术还不错,她也解决不了,还得请太医来,可见情况更不妙。”
“你说得对,说得对。”
谢氏连连附和,喜上眉梢,之前心里堆积的所有不快,似乎全都一扫而空了。
透过窗子,望着泽霈苑的方向,她语气怨毒。
“沈青竹心思歹毒,夜晟泽更不是个好东西,他们两个混在一块,狼狈为奸,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都是报应,害了澜儿,他们都得付出代价,这才刚刚开始。”
“夫人,奴婢还听说一件事。”
“说。”
心情好了,谢氏看向翠蓝,眉眼弯弯。
翠蓝也不跟谢氏兜圈子,“奴婢听说,入夜的时候,老太君那边派了好几个嬷嬷,去泽霈苑布置新房。”
“那死老婆子,最偏心夜晟泽了,平时也就罢了,沈青竹新婚爬到夜晟泽床上去,脏事一堆,闹得不清不楚的,那死老婆子还上赶着去给他们布置,简直不知羞耻。她那心,简直偏得没边了。”
谢氏气冲冲的,心里更为夜晟澜抱不平。
翠蓝没敢接谢氏这话茬。
“奴婢还听说,那几个嬷嬷走的时候,还把屋门和窗子都给锁了。”
“把门窗锁了?”
“是啊,由此可见,老太君是盼着泽霈苑那位,能与沈青竹圆房的。可这才多大会儿,泽霈苑就请太医了,奴婢想着,是不是那位出了问题?”
“你是说……”
“昏睡半年,哪就那么容易好啊,这么急着请太医,是不是又要成活死人了?还是说,他不是信佛,而是那方面真的不行,进了新房上了喜床还办不了事,沈青竹急了,这才想找人来给他瞧瞧?”
说着自己的猜测,翠蓝幸灾乐祸地笑,几乎控制不住。
谢氏听着,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果然还是你机灵,不愧是我身边的人。”
“都是夫人平日肯提点,奴婢这蠢笨的脑子,才能稍微活泛些,能多想一些。”
“你想得好。”
谢氏夸赞了翠蓝一句,她随即起身。
一边往梳妆桌的方向走,她一边得意洋洋地吩咐翠蓝。
“去,帮我选一身明艳华贵的衣裳,再给我重新梳妆,我要带那套红宝石的头面,记得给我找出来。夜色正好,反正也睡不着,咱们去看热闹。”
“是。”
翠蓝笑着应声,随即去给谢氏找衣裳首饰去了。
泽霈苑外。
谢氏到的时候,刚好两位太医从泽霈苑出来。
谢氏急忙上前,微微福身行礼,之后,她拿着帕子,擦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假模假式地询问。
“有劳两位太医深夜前来,辛苦二位了,不知道我家晟泽情况如何?他还好吗?”
冯昭闻声回应,“夜将军一切都好。”
“真的?”
看向冯昭,谢氏眼神有些怀疑,猜测大抵是夜晟泽或者沈青竹已经打点过了,她随即给翠蓝使了个眼色。
翠蓝快步上前,她从袖口中掏出两个小荷包,分别塞给冯昭和柳启年。
本也想要流言蜚语乱传,翠蓝也就没收着声。
“冯太医、柳太医,我家将军昏睡半年,家里人都担忧得厉害,我家夫人视将军如己出,乍然听说将军又请了太医,她实在放心不下。还请二位体谅我家夫人的心情,据实相告。不论是我家将军身子不妥,又有昏睡的迹象,还是他那方面有问题,有碍子嗣,我们也都好提前知道,早些为将军想想办法。”
“正是。”
谢氏泪眼婆娑,想要就着翠蓝的话茬继续。
可她话才一出口,一阵冷笑声,就从院里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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