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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没有半句责怪沈晚晚自作主张的话。
沈晚晚又感动又惭愧,忙回房去收拾白家下定时送过来的聘礼。
这也是她惭愧的原因。
上一世,家中困难成那样,娘都饿晕倒了,她也没舍得动白家送来的聘礼。
哪怕是一块布头。
上一世的她,不但眼瞎心盲,还是个只顾自己的自私鬼。
三箱聘礼很快就都收拾了出来。
有眼力劲儿的张婶子早跑去街头上雇佣了几个帮工领回家来。
两个帮工合抬一口箱子。
沈家父子二人怒气冲冲地走在前头,张婶子则跟随在队伍一侧,路上遇到有人好奇地打听,她便将缘由说给路人听。
到处替儿子申冤的那几年,张婶子练出了一副好口才,两张嘴皮子分为麻利,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讲清楚了。
末了,再来一句总结:“当初我家小姐救那白家公子,纯粹是出于好心,根本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可那白家公子想给自己营造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就给我家小姐下了婚书,可背后里面却又谋害我家小姐性命……大家给评评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嘛!”
人确实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好奇打探的路人也义愤填膺起来,隔空将白起善好一通骂。
张婶子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走出段路又遇到好奇打探的人,她便先前的话再说一遍……
就这样,张婶子一路走,一路说,才走了半条街,退还聘礼的队伍后面,就多出来几十号跟着瞧热闹的人。
而且这队伍还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同一时间的白家正人仰马翻。
尚书府养的三个府医,外加一个从宫里头请来的太医,四个大夫齐聚一堂,正满头大汗地围着白起善问诊。
尚书大人白山君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面,两只手按着膝头,手背上面青筋暴起,浑身都充斥着令人胆寒的低气压。
仔细看的话,他全身都因为愤怒而微微哆嗦。
能不愤怒么,先是今天的大朝会上,张家的那几条言狗,突然就跟疯了一样追着他咬,先是参他懒政惫政,纵容手下的人玩忽职守,接着又参他治家不严,理由是今年开春时,有个族中子弟纵马踏青苗……
几棵破青苗而已,能值几个铜板,也值当搬到大朝会散说?!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圣人还真就将那几棵青苗当成了回事,特意给他批了三天假期,让他回家好好管教番族中子弟。
看似没有指责他,然而这又何尝不是圣人对他的不满?
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他灰头土脸下朝回家,茶水都没喝上一口,儿子又被抬了回来。
待问清缘由,他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抽死过去。
下毒谋害未婚妻,传出去,儿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白山君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整个人都被愤怒裹挟住了,以至于几个大夫问诊完后,一致得出白起善除了手背上的皮外伤,其他并无大碍时,他的面色也没能好看几分。
吩咐下人将大夫们送出去,他沉着脸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白起善便将今日宴会上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遍。
白山君听完,皱眉道:“这么说,事情坏在江家姑娘身上?”
“不是她还有谁,那女人先是射伤儿子,又去沈晚晚那里抢来药膏,强行给儿子上药!”
白起善咬牙恨道。
幸亏伤口处只沾染了一滴药膏。
也幸亏他及时将那滴药膏从伤口处洗去。
想到这些,白起善就恨得牙根发痒,恨不能将江新月掐死才好,一场游戏而已,那贱人竟然使出那么大的力道,深深在他手背上射出了个血窟窿。
至于沈晚晚,他反倒没什么感觉,只在心里面暗叹一句沈晚晚运气好,躲过了一场死劫。
“她是躲过了场死劫,可你的死劫怕是要来了。”白山君沉着脸道,“你可有想过,一旦今日的事情传开,你将来要如何在京中立足?”
白起善还真想过。
在沈晚晚将他推下湖的那一瞬间想到的。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给父亲听。
白山君听完沉默无语,半晌后,他叹息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补救的法子了……不过,你找的这个人,一定要有十足十的可靠才行。”
“父亲放心,儿子心中有分寸。”白起善自信十足道。
这天底下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只有非黑即白一种可能。
就在这时,府中下人慌张来报,说是沈家的人登门退还聘礼。
“哼,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倒是深谙打铁趁热的道理。”白山君冷哼道。
他对儿子道:“一会儿出去后,我会放低姿态跟他们周旋,你则是打死不认,将责任往给你药的人身上推,再适当地出言激一激他们……最好让他们将你摁在地上打一顿。”
“为什么?”白起善瞪大眼睛叫道,“儿子今天受得罪已经够多的了!”
“那是你活该,谁让你连这种小事情都摆不平。”白山君没好气地说道。
见儿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担心儿子犯倔,不肯配合,他只得压住脾气解释道:“让你主动找打,既是为了趁机推出那个给你药的人,好洗脱你身上的恶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拿住他们的把柄……”
“那沈家小子不是在书院念书吗?他若真打了你,为父就能捏住这条小辫子,让他将来再无书可念,看他沈明颂还敢不敢再闹腾!”
白起善恍然大悟,尽管心里面不情愿,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打算再吃顿皮肉苦。
父子二人说话间,便各自整了整衣冠,就要抬脚往外走。
前来禀报的下人忽然说道:“老爷,公子,那沈家父子二人……已经走了!”
“走了?”白山君抬起的脚顿在半空中,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下人,“什么叫已经走了?”
沈家那对土老帽,不是应该大闹一场,然后好趁机从他这里索要大笔赔偿以及各种好处吗?
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又走了呢?
白山君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白起善也觉得匪夷所思。
来禀的下人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回道:“倒、倒也不是不声不响……那沈家父子二人,将当初下定的聘礼全都抬了回来,然后又在门前砸稀碎,除此之外,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赶紧说!再敢磨磨唧唧,割了你的舌头!”白山君怒吼,眼中喷出的火苗能烧死人。
下人顿觉毛骨悚然,连忙将舌头捋直,飞快地说道:“他们还召集了一大群百姓前来,煽动百姓在府门前闹事,现在门口聚集了上百号人,全都在大骂公子不是东西!”
噗——
白山君积压了半日的老血如箭雨般喷出去。
眼看父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白起善顿时大惊失色,顾不上愤怒,连忙大声叫道:“快,快去请大夫!”
刚消停下来还不到半刻钟的白府,因为白山君的吐血昏迷,又一次人仰马翻地闹腾开来,各种惊慌失措的声音飘过高墙,与七里之外石井巷小院中的欢声笑语形成对比。
“哈哈哈,我已经能想象到白家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砸聘礼的时候有多痛快,此刻沈知善的笑声就有多响亮。
被人找上门打脸了,还不能打回去,门口还堵着一堆瞧热闹的百姓,白家人的嘴脸怕是都要气歪掉。
他朝父亲竖拇指道:“爹,还是您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厉害,儿子佩服!”
不和白家人正面对上。
让白家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自己把自己憋死。
沈明颂瞥了儿子一眼,心说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小子。
儿子和女儿的感情一向亲厚,如今女儿被人这样欺负,真要对上白家人,难保儿子不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头脑发热的事情来。
比如和白家那边的人大打出手之类的。
打输了,吃亏受罪的是儿子。
打赢了,让白家那边抓住他们的小辫子,最后有理也变成了无理不说,大家关注的焦点也会被转移走。
也是他刚才太气愤了,没顾上叮嘱儿子一番。
这些道理沈明颂没打算藏着掖着,毫无保留地说给儿子听,又细细给儿子分析了番其中的利害关系。
儿子女儿都是他的心头肉,他不能光顾着女儿这头,到最后却把儿子折进去。
沈晚晚冷笑道:“白起善就不说了,惯是会装腔作势拿捏人心,他父亲更是一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父子俩不是做不出这等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的事情来。”
幸亏她爹有先见之明。
再看一眼旁边的沈知善,本来还兴奋的通红的面色,突然就变得雪白。
按照他的性子,倘若白家那边故意出言激他,他怕是真摁不住自己的拳头。
沈明颂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不是瞎担心,忍不住又揪着他耳提面命了一通。
直到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才作罢。
儿子拜了个好先生,女儿也退掉了糟心的亲事,沈家今晚的饭菜格外丰盛,满院子的菜香大半夜还没散尽。
一家人说说笑笑,翌日起床,全家上下个个都是副好气色。
可惜,这份好心情只持续了半日。
午饭刚过,门外忽然响起闹哄哄的吵闹声。
张婶子忙出去查探情况,片刻后怒气冲冲地折转回来,咬牙恨道:“小姐,白家的那个小畜生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