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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前，指挥中心接到一起医院内持刀伤人事件，金城市公安局联合特警支队迅速出警，赶到现场支援。

　　犯罪嫌疑人所在的病区楼栋，正对着医院的外科楼，警方疏散了病区医护与病人，并安排狙击手在外科楼相同楼层待命。

　　但由于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对医护人员产生实质性的伤害，贸贸然开枪并不可取，更重要的是，犯人与人质之间身影相叠，再加上情绪激动，身形不停晃动，开枪击毙有伤到人质的风险。

　　一切以群众的生命安全考虑至上。

　　在现场负责协调指挥的闻稷来到狙击手所在点位，接过同事递过来的警用望远镜。

　　视野里赫然出现了一张清雅的面容，小巧的脸蛋煞白一片，圆而明亮的眼瞳湿漉漉，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是她......

　　拿着望远镜的手指关节泛白，闻稷心下剧烈跳动，头皮像是爬上了无数只蚂蚁一样瞬间发麻。

　　“人质是金城中心医院妇产科的一名护士。”

　　放下望远镜的手微微发抖，他不敢再继续看下去，那支锋利的匕首就抵在女孩儿的动脉之上，稍有闪失，两人都活不了。

　　闻稷尝试了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但狂跳的心脏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就连开口的嗓音都有不被察觉的颤抖，“陈欢，不要轻举妄动。”

　　这已经是宋队第二次交待不要轻举妄动了，狙击手将注意力放在瞄准镜内，抚着扳机的手指纹丝不动。

　　“是，宋队。”

　　闻稷从警这么些年来，直面过无数次生命攸关的尖峰时刻，他总是不畏艰难，不顾安危，在一线冲锋陷阵，从没有见过他有害怕的时候。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同一时间进入警队的苏敬奕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来自他畏惧情绪，这太反常了，只不过是医院劫持人质的案件，和他俩几次在边境出生入死的危急情况根本没法儿比，生死听天由命的绝望关头都没有感受过来自闻稷的惧怕，此刻他却整个人都焦灼到紧绷着。

　　趴在窗边稳如泰山的狙击手陈欢轻轻出声，“宋队，情况不妙。”

　　原来死亡可以离自己如此之近。

　　小柒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会有机会思考死亡这个深奥的课题。

　　医院每天都有生命离去，又有新生降临，就如四季变换、昼夜更替一般司空见惯。直到死亡降临彼身，她才感受到，直面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抵在自己颈间的寒冷匕首，更像是死神的镰刀，稍不注意就会带走她鲜活的生命。

　　这种感觉就像是溺水之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氧气，努力张开嘴，灌进来的全是冰凉的水。

　　小柒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宗教不信神佛，但在危难之际，她也选择了在心里默默向神明祈祷。

　　半个小时过去了，局势还是僵持不下，哪有什么神明，有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妄。

　　“张世良，你不要冲动......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解决，不必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小柒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出声宽慰着犯罪嫌疑人张世良。

　　谈判专家隔着门也在极力劝说，“张世良，请你冷静，放下武器。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只是不想你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走投无路的张世良犹如困兽，他红着眼睛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声音激动，“别跟老子说什么错不错误！你知道什么是错误吗？就是她们这群王八蛋庸医害死了我的老婆！这才叫错误！！医院的王八蛋们该死！都该死！”

　　尖锐的刀刃抵在颈脖处，划出条条血迹。

　　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让小柒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认识身后这名意欲向她索命的犯人，就在昨天，她的妻子死在了金城妇产科，产下的男婴也在降临人世的第二个钟头，停止了呼吸。

　　屋内又传来谈判专家温和的声音：“张世良，对于你妻子的死亡我们都深表心痛，但你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一定也不想你走向犯罪的深渊。”

　　“那就让她们都去给我妻子陪葬！”

　　张世良嘶吼一声，涌出热泪。

　　长时间保持僵硬的站立姿势已经让她的双腿麻木不已，手脚冰凉，感受到落在脸上的泪滴，她心思震动，可能张世良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谁，只是心里的痛苦难以排解。

　　小柒试着开口，声音嘶哑恐惧：

　　“张世良，你妻子是个很好的人，她住院期间天天跟我聊天，还给我带大白兔奶糖，你知道吗？她说之前她从不吃这种奶糖，但怀孕之后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这种糖，我见你每次过来手里都会带上一包大白兔奶糖......”

　　“她是羊水栓塞走的，这种病真的是任谁都无法预见......我们医护是最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的......”

　　羊水栓塞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发病急且预后不良，她只听过科主任讲过，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一名羊水栓塞的产妇活了下来，那是因为发现得及时，经过多方合力抢救，术中输血近7000毫升，才挽救了她的生命。

　　而张世良的妻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身后人的眼泪扑扑簌簌，但手中的匕首始终没有松开。

　　小柒只听见他的喃喃自语：“没用，说什么都没用了，松美不在了......”

　　外科楼的闻稷再度拿起了望远镜，对面二人的嘴巴一张一合，正说着什么，他听不见，但他看见人质的脖子上赫然已经出现了伤痕，鲜红的血滴在她洁白的白大褂上。

　　耳麦里传来侦察队员的声音，“宋队，他们科的小护士说，张世良所在的房间顶上有个可以直达的排气通道，从药房进去就行。”

第2章 她的命

　　“我亲自上。”

　　闻稷低低出声，随后健步如飞走出了外科楼。

　　留在原地观察的苏敬奕眉头一皱，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特警队员上，虽然他闻稷格斗比赛年年都是局里冠军，但也没必要事事都冲在最前沿。

　　来到护士所指的位置，闻稷取下单警装备，脱下外套，指挥道：“狙击手待命。A组准备，嫌犯被控制住后直接从正面进攻。”

　　“是！”

　　“是！不过宋队，这种事情换我们去就行，您不必亲自上的。”

　　闻稷放下手中的东西摇摇头，“不，我一定要去。”

　　她的命，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队员闻言没有再劝，局里响当当的风云人物，说出去的话就如同钉下的钉子，就算局长来了都没法儿劝得动他。

　　警察，就跟警犬一样，过硬的本领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需要你有高度服从性，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思想，像一把趁手的枪，指哪打哪就行。

　　但他不一样，他是狼。

　　孤狼不服从任何人的指令，只遵循本心。

　　“A组确认完毕！”

　　耳麦里传来特警队员的汇报声。

　　闻稷踩在梯子上，纵身一跃爬上通道。

　　通道内里空间并不宽敞，能容纳下一名成年男子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是人高马大的闻稷。

　　男人在黑暗的甬道里艰难爬行，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一丝响动，他不想打草惊蛇。

　　像这样的情况，明显找一名身材较为矮小瘦弱的队员上才是最佳方案，但他却自己上了，他不想把她的性命安危假手于人。

　　闻稷不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

　　在爬行了不知道第几分钟的时候，眼前出现一方明亮的光线。

　　那是铁丝网口，四周有螺丝固定，常年累月下来已生了斑斑锈迹，闻稷撑着身子从口袋里摸出螺丝刀，动作谨慎地拆卸。

　　在拆到第四颗螺丝的时候，他伸手提前抓住了铁丝网，小心缓慢的挪到一边。

　　＊＊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张世良将她拖拽住的时候小柒甚至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被匕首控制住了。

　　程亮冰冷的刀锋触碰到喉头的那一刻，小柒自下而上就如同有股强力电流窜入身体，霎时汗毛直立，手脚更是一瞬间失去了血液一般麻木刺痛，她连尖叫都不敢，生怕激怒了对方被一刀封喉。

　　而现在由于时间过去了太久，她已经没有半小时之前的畏惧了，甚至还能开口劝慰那捏住她命脉的嫌犯，“张世良，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你并不想伤害我，是吗？”

　　说这些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无论如何她都想要试试，不能死在这里，她的人生，不该止步于此。

　　窗外阳光明媚，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一派景象好不热闹。

　　这样滚烫的人间。

　　小柒贪恋的刺眼阳光让她的眼睛涣散起来，世界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就像.....朝她漫过来的无边无际的江水。

　　命运的同义词是残忍，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场人生，你必须要经历跌宕起伏，矛盾冲突。

　　可为什么等待她的总是痛苦？

　　意识模糊之际，她好似看见了浑浊的江水之中，父亲对她绽放的宽慰笑容。

　　而此刻，匍匐在天花板通道上的闻稷，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听了去。

　　都这种时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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