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8-10 13:43 | 栏目: 短篇鬼故事 | 点击:次
“蘸下来了。”陈璞把黏在指腹上的飞蠓给玉沼看。
玉沼没有去看,她抱起装有枇杷的竹篓,借口天色已晚匆匆忙忙跑掉了。她怕再不跑她的脸颊就要和天边晚霞一个色。
此后的半个月玉沼再也没有去过生药铺。再次见到陈璞是在大街上。
她回家,他去她家,正好顺路便一起走了。路上遇到一对新婚夫妻挑选雪柳,女人挨个拿起雪柳放到乌髻边儿比试,目光探寻地望向丈夫。男人摇了几次头后终于点头,于是女人笑盈盈戴上雪柳。
玉沼不知受了什么触动,脱口而出:“阿叔,能给我买一支雪柳吗?”
陈璞微怔,意识到不妥,手还是不由自主伸向钱袋。
玉沼戴上了陈璞买给她的雪柳,他们之间那层窗户纸也捅破了。
后来的玉沼问陈璞那天他为什么没有拒绝她?陈璞回答说:“大抵是我不善于自欺,我做不到心里明明喜欢却表现得无动于衷。”
因为这句话,玉沼更喜欢陈璞了。
第六味香:鹅红(四)
7.
玉沼被软禁在家中,哪里也去不得。与此同时,郭鹏举开始张罗起她的婚事,预备将她嫁出去。
在玉沼不知情的情况下,细帖子宋人娶媳妇先起草帖子,再起细帖子,细帖子很细,家有多少田产多少间房都得交待。都起草完了。对方正是玉沼先前不满意的开纸马铺的王家。玉沼虽不满意王家,王家却对玉沼极为满意。很快送来了许亲酒。酒瓶盛在丝络网兜里,一起盛在里面的还有八朵大花和八枚银胜。
按规矩,郭家需将两瓶淡水、活鱼三条、箸一双放入送来的酒瓶子里。这叫回鱼箸。然而玉沼把两瓶酒全砸了,鱼摔死,筷子折断。誓令这门亲事不谐。
郭鹏举气得全身发抖,从小到大他没碰过玉沼一根指头,这一天竟然棍棒相加,若不是顾氏拦着,很难不把玉沼打出个好歹。
郭鹏举恶狠狠道:“你别以为毁了这桩亲事就能和姓陈的在一起,我宁愿养你一辈子不出也决不把你嫁给他!”
他的愤怒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玉沼泪眼婆娑望向他身后,满腹委屈叫了一声:“陈郎……”
郭鹏举不料陈璞竟然还敢来,满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举起棍子便朝陈璞头上劈落。
“陈郎,快跑!”玉沼吓得大喊。
陈璞没有跑也没有躲,他一把握住郭鹏举挥落的棍棒,眼睛直视着郭鹏举,不紧不慢道:“兄长一味逞凶解决不了问题,不若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谈谈。”
“莫叫我兄长,你这个畜生,你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我面前。”郭鹏举抽回木棒,朝着陈璞挥舞,“你给我滚,滚出我的家。”
陈璞上次的伤还没好,不想再挨打,一边躲闪一边说:“兄长若执意不讲道理,我只好带玉沼离开。”
“什么?”郭鹏举不信陈璞竟然如此狂妄大胆。
陈璞无视掉郭鹏举走到玉沼跟前,将她扶起,望着她被泪水浸透的茶色瞳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看来得在我和你父亲之间做个选择了,选择我,你必须割舍掉父女亲情,选择你父亲,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或许陈璞给出的选择的确是快刀斩乱麻的最好办法,原本喧闹的小院陡然安静下来,郭鹏举钉在原地,屏息望向玉沼。等她做出决定。
顾氏也紧张地看着玉沼。
六道目光的注视下,玉沼心慌意乱,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从来没想过要面临这样的抉择,她整个人都懵了。但是很快,她镇定下来,目光也变得坚定。她握住了陈璞的手。
这个结果叫陈璞感到些许意外,他之所以这样不留余地地逼玉沼做出抉择正是想和她做个了断。
未曾想到……
陈璞露出悲喜莫辨的笑,更有力的回握了玉沼的手。
也好,既然她选择了他,不论艰难险阻,他们一起面对就是。
顾氏看到女儿的选择,担忧地望向丈夫。
悲伤失望愤怒杂糅在郭鹏举眼底,他指着玉沼,牙齿上下打颤:“你敢!你敢和他走,今天我非打折你这双腿!”
没等陈璞开口,玉沼率先一步冲过去。她走到郭鹏举面前,情绪异常平静道:“你打,你尽管打好了,假如这是我和陈郎在一起代价,我心甘情愿接受。”
“你……你……”
郭鹏举目眦欲裂,心脏一阵难受,捂着胸口倒退数步。
“爹!”
玉沼关心地上前。
郭鹏举以手势止住她,“别过来!”
“爹……”
“别叫我爹,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爹。你滚,你们都滚,从我眼前消失!”郭鹏举抡起棒子驱赶玉沼。
陈璞害怕郭鹏举伤到玉沼,忙将她搂过来,“咱们先走吧。”
“可是,我爹爹……”
“事已至此,你留下只会刺激他,去吧……”顾氏叹息道。
“娘……”
顾氏扭开头,不去看女儿。陈璞把玉沼半拖半抱地带走了。
8.
陈璞把浸有夏枯草水的汗巾敷在玉沼眼睛上。
自打来到陈家,玉沼没有一日停止哭泣。陈璞提议送她回家,被她否决。
“回到家不过是换个地方哭罢了。”
“你这样下去容易伤了眼睛。”
“陈郎。”玉沼摸到陈璞的手,紧紧抓在手里,“为何我非得在你和爹爹之间选一个,为何我不能同时拥有你们两个?”
陈璞移开目光,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为纾解玉沼的郁结,陈璞带她到附近园圃里游逛,并时时开解她。春日暄晴,万花争出粉墙,细柳斜笼阡陌此处借用了《东京梦华录》原文,原句是:暖律暄晴,万花争出粉墙,细柳斜柳绮陌。,玉沼看着满眼芳菲,心情略好了些,也相信父女之间无隔夜仇,假以时日,郭鹏举定能原谅她。
玉沼这么在陈家住下去名不正言不顺,陈璞筹备起他们的婚事。依例下了大定,东西无一例外被砸了个稀巴烂送回来。除此之外,陈璞的生药铺也给人砸了,百草柜里的药材全部被扣在地上,泼上石灰水,想捡都没法儿捡。
陈璞当然知道是谁做的,默默承受下来,不曾告诉玉沼。
婚期将近,玉沼趁着郭鹏举不在偷偷回到家中,请他们前去吃喜酒。顾氏犹疑不定:“你父亲不用指望了,至于我届时再看吧。”
玉沼顷刻红了眼圈:“难道娘不想亲眼看到女儿出嫁吗?”
“我做娘当然想亲眼看女儿出嫁,可是谁又愿意女儿——”顾氏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她怕伤到玉沼。
陈璞发出去几十封请帖,成亲那日却是门可罗雀,除了少数圆滑之辈,其他友人均未到场。他的朋友也是郭鹏举的朋友,大家都不齿他的为人。
好在顾氏在最后关头露面了,叫玉沼不至太伤心。
玉沼与陈璞婚后生活和谐,不到一年,喜得一麟儿。
孩子百日那天,玉沼抱着孩子前去探望郭鹏举,指望郭鹏举看在外孙的面上与她冰释前嫌。谁知郭鹏举紧闭房门不肯相见。
“带着陈家的野种滚出去,我没有你这种女儿,更没有姓陈的外孙。”
“爹,这么久过去了,您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孩子生得白白胖胖,玉沼抱得颇有些吃力,来回地换手臂,“孩子还未起名,官人说了,叫您给起。”
屋里没动静。
玉沼哄着孩子:“乖宝宝,叫外祖父。”
“才一百天的孩子,哪里就会说话了。”
玉沼听见郭鹏举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