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8-06 17:40 | 栏目: 短篇鬼故事 | 点击:次
刘子安给他倒满,又给自己续了半杯,小酌一口,“新工作怎么着?”
“干的活儿跟以前差不多,明年夏天有款新产品打算投入市场,我带这项目。前边做得不算太扎实,刚去时没抓手,数据实验都重新来了一遍,这段好点儿了。”
“忙?”
“还行,能应付。”
“你啊。”刘子安叹气,“当初我就说让你辞职咱俩干,偏不。自己干不比给人打工好?”
陆熠笑。
“要我说你就是安全感极度缺失。工作非得稳定,身边人家里人非得照顾的好好的,理财我看你都得买最保险那种。”刘子安敲敲桌子,“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我真是不懂你。”
陆熠夹一筷子下酒菜,黄瓜清爽可口,辣椒油配上蒜末滋味绝了。
他没有想过“安全感”这个词,但,刘子安似乎没说错。他喜欢平稳无异常的状态,比如家里的东西一定要有自己的位置,比如九点是必须到达公司的时间,比如工资卡定期就会有入账,比如……小的时候每逢周末父亲或母亲一定要有一个人从外地回来——爷爷奶奶说再多都没用,只有这样,他才能亲眼亲耳确认双方感情是完好坚固的。
陆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缺乏安全感,可事实就是如此。
刘子安与他碰个杯,语气沉下来,“你要是出来咱俩搭伙,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事儿了。”
陆熠抿一口酒,轻轻落下杯子。
窗口在这时亮了一下,两人同时转过头,远处的绚烂烟花铺满视野。真好看啊,带着只求一时不求一世的绝望绽放总是那么好看。
“诶,那年世界杯还是欧洲杯,咱们在宿舍楼下放窜天猴被宿管追着满楼跑,记得吗?”刘子安笑笑,“我鞋都跑掉一只,你们仨倒够意思,我在后边嚷嚷,没一人等我。”
“最后不也平安过关,要不是任……”陆熠想要顺着记忆说下去,可那个名字就这样无意间突然涌到嘴边,一时间牵连着重如山的过往齐齐而来,他垂下头,再也说不下半分。
“是!”刘子安知他情绪,大声说道,“我谢谢哥几个掩护,干了啊。”
一杯酒带着回忆下肚,爽,却也干涩。
那年他们被宿管老师逼得走投无路只得跳墙——亏得当时学校在建新楼,男生宿舍外就是工地,隔墙被打掉半截,几个半大小子踩着水泥袋就翻过去了。呆上一会儿动静消退,他们又怕查寝,偷偷摸摸搬了工地的梯子窜进二楼楼道口最终顺利回到四层宿舍。还没来得及喘气,刘子安“我靠”一声想起自己的半只鞋——限量款,鞋帮刻着自己名字拼音缩写呢。同宿舍的任伟听罢主动请缨——我去拿吧。反正我跟我女朋友晚上送来送去的,宿管也认识,我就说她有事让我去一趟,放心。
有惊无险,宿管隔日痛查一遍却也毫无线索——若所有事都像这样无疾而终该多好。
“你去那边,为冯悦?”刘子安半晌问道。
“不全是……”
“这个不全是里,她占多大?”
陆熠没有作声。
最接近百分之百的数字是多少?百分之九十九。可一个决定若百分之九十九都因另一个人,那显得太意气用事,太不成熟,更显得自己太卑微。
陆熠不愿让其他人那么看,即便对面是知晓一切的刘子安。
“干嘛就非得这样。”刘子安的叹息里带出许多惋惜,“陆熠,不是你的错。这话哥们都说腻了,你怎么……你他妈平时脑子挺快的,怎么就这茬转过不来呢。”
“我,”陆熠点点心口,“这里过不去。”
刘子安看着他,摇了摇头,“哎,命啊。”
二十四 分享对象5
孟雪甯在飞机上眯了一阵,睁开眼睛的同时脑袋一下清醒。她“腾”地坐直,看到旁边的人,道歉话噎回去,转而换成另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陆熠扬起手臂,捏捏僵硬的左肩,“刚起飞就换了座位。你睡得倒沉。”
可不是么,头舒舒服服搭在别人的肩膀上,就差流口水了。
孟雪甯小声嗤笑,“对不住。”转头去看母亲,老李这几日想必也玩累了,仔细听竟有轻微鼾声。
她扯下羊毛披肩,轻轻搭到母亲身上。
“你座位不在安全出口旁边么,干嘛要换。”孟雪甯见他一双长腿憋屈着,打趣道,“缺人聊天啊?”
陆熠立刻接话,“想跟进实时进展。”
“喂!”孟雪甯当然知道他在说自己和廖一骁的“进展”,威胁道,“一会儿见了蒋数半个字不许提!要不绝交。”
“好啦知道。”陆熠笑。原来她只告诉他一个人,甚至超越了发小蒋数,这层无意中的发现顿时让心情明朗几分。
“没什么进展,还那样。”孟雪甯顿了顿道,“你那天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同事一年多,但最近才有工作之外的接触,我其实并不了解他。”
后排乘客提醒似的咳嗽一声,孟雪甯半转头扫一眼,靠近陆熠,声音压低,“如果真的会错意,挺丢脸的。”
这算心事了,可她并不觉得同陆熠说出来会怎么样。他自带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场,好像什么秘密到他这里都可以是终点,不可能二次传播,也不会成为某种评判标准。
“如果,”陆熠着重强调,“我是说如果啊,对方真有交往的意思,你怎么想?”
“我那天没回你就在想这个问题,想得半宿没睡着。”孟雪甯自嘲一笑,“但确实也没得到结论。未知的事儿,预设都是徒劳。”
“你喜欢他?”陆熠脱口而出,可马上反应过来问题不妥,紧接着补一句,“我意思是你比较倾向于情感外放型的?”
孟雪甯思考着,没有回答。
陆熠以为问话过于冲动,欲解释一句“随便问问你别多想”,又觉得解释反倒多余,便也闭口不言。
“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孟雪甯有了答案,告诉他,“我总觉得情感就像咳嗽是藏不住的。有些人擅长表达,有些人比较内敛,可相处久了总能感受的到。”
她侧头看看母亲,想到父亲那本日记。孟雪甯没有见过父母亲吻,不曾听过他们之间一句炽热的情话,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日记里一行一行出现的“妻”便是独属于父亲的木讷专一的爱。
飞机上空调温度低,她不由抱了抱胸。空乘人员正在前排发放零食,餐车占据狭窄通道。犹豫的间隙,陆熠递过一件运动服,“先穿上吧。”
孟雪甯笑着接过,打趣,“干净的?”
“三天没洗了,爱穿不穿。”
或许真的变熟了吧,她发现这人很有意思。正经严肃是表象,偶尔却又像个顽皮小子。
“对了,我看 Vivian 朋友圈她今天去了新加坡。错峰去玩?”
“出差。那边分公司要组本地营销团队,她过去帮着看看人。”陆熠问,“你什么时候有了她的微信?”
“登机前。”孟雪甯告知,“十一月底不是有个车展,老吴他们组人手不够,把我调过去跟着做做新闻采集什么的。你们有个特大的展位,还跟我们这边谈了赞助,估计这段对接比较多,她就加了我。”
陆熠点头,忽而问道,“你养过狗吗?”
“诶?”
“Vivian 把狗给我了。”
“啊哈?”
“她说我东西少,家拆了也赔得起。”陆熠扶额。
孟雪甯大笑。听得后排乘客又咳嗽一声,赶忙道歉,凑到陆熠耳边,“大型犬啊?“
陆熠翻找出和 Vivian 的聊天记录,点开图片给孟雪甯看,“德牧,一岁多。本来送到她一个朋友家了,但人家家里有宝宝,孩子害怕。问一圈属我最合适。”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确实合适。”孟雪甯放大图片看看,一脸正经,“别说,这狗跟你长得还挺像。”
“骂谁呢。”
“英俊,英俊。”孟雪甯憋笑,“一会儿去接?”
“嗯。我回家放个行李就过去。”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孟雪甯主动提议,“我养过一只金毛,叫大圆。后来……年龄大了,走了。我很想它。”
“它陪了你一段,你陪了它一生。”陆熠定定看着身边的人,语意无限温柔,“这样想就不遗憾了吧。”
孟雪甯默默点头。
“说好了啊。回家放下行李就出来。”
“一言为定!”
所以,当孟雪甯回到家匆匆换了身衣服又急急忙忙出门时,蒋数和李妈都有些懵。蒋数迟疑着问道,“干妈,她除了我俩还有什么朋友?”
“是啊,她除了你俩还能见什么朋友。”李妈灵光一闪,“那种朋友?”
“不可能。”蒋数干脆否决,“就算我不知道,静伊也会知道。静伊知道了又不可能不告诉我。”
“说起静伊啊。”李妈面带笑意,“我听伊伊她妈说两家人见了面吃了饭了。往后你们这小团体又会壮大,就算各自成家也要互相帮持着,听到没有?”
“什么时候的事儿?”蒋数问,“我说两家人吃饭。”
“就前两天。”
静伊没有说。静伊并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他。
“干妈,我店里还有事儿先走了。”蒋数按捺不住内心的错乱,“您,您刚回来,好好休息。”
“不留下吃饭啊。”李妈见人着急也未强行挽留,只在关门前又叮嘱,“空了给你妈打个电话!”
蒋数一口气冲到楼下,仰起头,缺氧似的大口呼吸。
三人群被他设为聊天置顶,所以绝不会错过任何消息。
静伊没有在群里说。
他打给孟雪甯,无人接听。又打一次,还是没有响应。手机里聊天对话框划过去,又划过去,这才找到静伊的头像。在按下通话键之前,蒋数犹豫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和静伊发过私信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一度